色情文學--杏花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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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群花齊屬收花生 
議叛徵立世充王

  綠葉森森花滿枝, 一聲啼鳥洛陽西;
  貔貅百萬過孔孟, 愁聽金鳥曉夜淒。

  話說悅生與珍娘睡至天明,二人離枕梳洗妝罷,珍娘向悅生笑道
:「夜來你言有甚妙法兒,今日令我妹妹自來,如若果然,奴當助一
臂之力。」悅生忙於袖中,取出汗巾展開,拿了一個方紙方包兒,上
面有一個裡字,就打開紙包,用手指甲挑了半指甲藥末,另紙包了,
仍將原紙包包好,外再包汗巾,藏入袖中。珍娘道:「這紙包未有半
匙之末,要他何干?」悅生笑道:「此丹末極靈,求賢妻密密拿至你
妹妹身傍,將此藥末或拋撒於他身上,或入茶酒中,與他契了,至晚
自然來相會。」珍娘向悅生呸了一口,笑道:「這藥末撒於人身上,
而能令人自來會你,真是呆人,被人哄了。這藥末就挑半擔,放在婦
人身上,他也不來的。」悅生急道:「我的親娘,你莫管他多耶少耶
,只要你與我暗自運用,自然靈驗。你若不允,就不必代我為之。」
珍娘笑道:「白白的要人做媒,禮也不行,席也不備。那個是你家牽
馬小斯嗎?」悅生聞言,慌慌雙膝跪下。珍娘一見,轉身相扶,將藥
接入袖中,回了一聲:「即當如命。」悅生謝道:「鯫生銘佩五內,
感激無涯。」話畢,兩人步出房來,就令桂瓶去叫封祿進來。桂瓶聽
了,走至前庭叫道:「封家相公喚你。」封祿道:「姐姐,你如今肚
子大了,這事怎麼了?」桂瓶道:「你這害人羔子,姑娘知道,相公
曉得,如今要責打哩。誰叫你頸顙骨硬,弄得我大肚子呢?」封祿著
慌道:「怎了,我且見了相公,看是如何?」遂奔入門口站立。悅生
道:「狗才,你好大膽,把桂瓶睡下,有了身孕。」封祿不敢回答半
言,只是跪下磕頭。悅生道:「你叫他嫁何人?也罷,你快快向娘娘
磕頭,求將桂瓶賞你為妻,早晚小心謹慎。」封祿忙向珍娘叩頭道:
「多謝娘娘大德。」歡喜而出。桂瓶在門傍聽得大喜。珍娘吩咐辦兩
席豐盛酒席,藍書同封祿治備。珍娘領悅生之言,前至妹妹繡室,三
姝迎接坐下,玉娘道:「飽漢怎知餓客饑。」瑤娘道:「盟言付東流
。」若蘭笑道:「師娘去世有言,大姐姐自有主張,何必較量。諺雲
:『因緣分定是前緣,何須強向別人言。』」珍娘笑道:「三人久渴
思瓊漿,好事須教此月間。」四人互相嘻笑,珍娘道:「我昨日做了
一道詩,不知你姐夫怎麼知道,又續了一詞於後,甚是有情。」玉娘
道:「可借來我們一觀。」珍娘就向袖中取出,玉娘忙伸春筍來接。
三姝同觀,前是珍娘之詩,後有悅生之詞。玉娘看了笑道:「原來大
姐姐有引線之故,牽牛渡河之心,我先前錯怪姐姐,言語之間,多有
得罪,望乞恕宥。」珍娘笑道:「今日權且得罪,日後要做數百石大
米醇醪,好多多醉俺哩。」瑤娘接詞再看,念道:「怎能彀兩對金牌
,左放相思,右可忘懷。」末後又道:「目心相聯,共效衾[衣周]。」忙
道:「姐姐,這風流種要一網打盡他怎麼?我們四員大將,攻他個待
敗大輸之陣,他不知我是長板坡前名將,何懼大戰,於是對敵。」珍
娘笑道:「妹子,你不知大將軍丈八蛇矛利害,休要誇能,當場遇敵
恐敗陣於垓下耶。」
  珍娘暗暗將紙包展開,轉背身軀,將藥於玉娘頸後撒彈。玉娘不
知,打了一個寒噤,滿身作熱,口內乾燥,牝內津液涓涓。心中暗想
詞內滋味。怎能彀這時節,同那人摟香肩,訴訴俺的鍾情,以消抱歉
。不一時,桂瓶列席,玉娘道:「姐姐為何設此盛席?」珍娘道:「
你姐夫因你們姊妹冷淡,今為姐的,陪你們契兩杯,消其寂寥。」四
妹方才環坐。珍娘令桂瓶,將一席送至自室與姑爺契,桂瓶理會。姊
妹們擎杯傳盞,飲笑歡談,不覺更鼓起槌,玉漏初推,珍娘別出回房
,玉娘等離席各整晚妝不表。
  卻說珍娘進入自室,悅生趨下笑迎道:「多蒙賢妻周全,不知那
藥撒於那位令妹身上?」珍娘道:「是玉妹身上。」悅生想道:「三
者得一,不必拘執,日後總屬吾掌中。」便問道:「今日此席盛備何
也?」珍娘笑道:「是交歡酒,少不得的,但不知那藥可靈驗哩?」
悅生道:「只怕賢妻不行,如行之自然而來。」正是:
  先將香餌投湖內, 不怕金鰲不上鉤。
  這邊珍娘命丫鬟陳品列卮與悅生同酌,那邊玉娘心中想道:「他
今得那消魂種同坐一刻也是好的。」這若蘭多用兩杯,先欹鴛枕,瑤
娘早已酣呼。獨玉娘半醺,自倚繡榻。未及半刻,冷風徐徐而來,半
昏半迷,見二青衣女鬟冉冉至道:「吾奉飛燕娘娘法旨,請你早赴鸞
儔。」玉娘聞言,似醒似夢,忙忙立起。二鬟近身,將玉娘駕定,半
步不移,似浮雲而起,早至珍娘之室。二鬟扶過席前站立,呆呆昏迷
。珍娘一見笑道:「官人真是奇妙!」忙忙掩了繡戶。只見悅生將玉
娘扶入席中坐下,只不言語。魁壓一般。珍娘道:「官人,他怎的癡
呆不語?」悅生道:「娘子,此仙家妙術,非人所能察識。」遂吐一
口氣,在玉娘口中,玉娘受氣而醒人事。忙問是何緣故忽然至此,見
了珍娘,甚是羞恥不安。珍娘道:「妹妹,不妨此乃喜哥妙術所致,
非爾私奔之罪。且吾姊妹早已訂盟,同事一夫,不忍分離。今汝二人
在此,待我邀二妹偕來共相聚的,以完其美。」言畢出門而去,悅生
將玉娘解衣,雲雨初經風浪,不能勝任之狀,自不必說。事畢,瑤娘
若蘭與珍娘說了,攜手而來,一同與悅生相見共席而坐。悅生道:「
小生何福,得與群芳交集,亦三生之大幸也。」珍娘道:「觀你詞意
,早欲一網打盡,今遂你願,幸無忘今日之好。」悅生道:「蒙列位
見愛,沒齒不忘,自然感激。」珍娘眾姊妹相伴綢繆,同事一夫,甚
是相合。全無妒忌,亦不覺羞恥。各人心中暗自得意,飲酒徹席。遂
人人各赴陽台,大振旗輪。但眾妹悉屬處女,未免與悅生雲雨之際,
苦楚難禁,無容細說。自此四美同事悅生,五人夜夜取樂,甚是相得

  一日,悅生同四美開懷痛飲,互相戲謔。人世之歡,莫過如此。
酒闌更杳,五人連枕而寢。悅生居中,珍娘玉娘於左,若蘭瑤娘於右
。悅生吞丸時刻,金輪大震,忙令珍娘上屬提戈,有千戰之勇,早已
墮馬,四肢如綿。玉娘亦如珍娘之勢,揉搓前後,津液涎涎無定流溢
。瑤娘若蘭傍睹興動,滾跨生身,毫無所苦。熟不由徑,充貫瓊室。
悅生在下,忙將枕畔小盒扯開,取金鈴二枚,投於珍玉二牝內,珍娘
知道,惟玉娘不諳,忙道:「珍姐姐,下面被消魂種,用手探挖,又
不知塞些甚物件在內,嗤嗤的響叫,你裡面可有麼?」珍娘道:「一
同享之。」若蘭被悅生操的攤穰下身,欹於枕畔。悅生用手探撫若蘭
之牝,亦放金丸於內,若蘭美快難禁。忙道:「大姐姐,二姐姐,你
看這風流種,又不知是甚物件,放入扉內,嗤嗤響叫,渾身都被震酥
了。」珍娘道:「妹妹挾的攏,攏的莫松,有趣。」玉娘道:「若妹
其真有趣。」瑤娘見三位自騎上身交歡,心中動興。下面有意又怯,
又要欲行又止,止而不定。悅生道:「瑤妹妹快快上來,有趣的事不
行,何得懼乎?包你這會比前暢意,滋味甚美。」瑤娘道:「三位姐
姐,喜哥哄我哩,俺這丑處,浮腫如火,不勝再舉,奈何?」珍娘道
:「呆妹妹,不聽見俗語言,一番生,兩番熟,初次苦,苦後生甜,
古云:『否極泰來。』莫要阻興,況且頭次已過,再無又苦於初也,
苦亦有限耳。」瑤娘見珍娘譬言有理,又值他三人操過,看的好不動
興。遂起身將兩腿分跪,於悅生腰傍,用手拾著麈柄,猶如火炭烘手
,其堅無敵,且大無比,又驚又愛,半行半止,將麈柄手持牝口邊,
遲滯挨延。悅生雙手扳著瑤娘兩胯,往下一就,將身往上一挺,柄進
穴戶。瑤娘稍略咨嗟一二,有津液潤滑,不大痛楚而轉得佳境處,悅
生仍將龜形運活,帳滿花房,湯烘瓊室,瑤娘得味,先慢揉到,然後
加縱境界活潑,亦無大苦。轉有妙美,往前退後,左抱右擁,口中聲
啞噴嘖稱妙,哼道:「奴不能於人世矣。」這會身在浮虛耶,妙甚!
妙甚!丟了又丟,悅生見瑤娘肌細嬌媚可人,適興怡情,大展雄具,
攻進頂刺。瑤娘昏而又醒,一陣酥一陣麻,肢顫津流。玉山頹,金蓮
軟,跌下征騎。悅生手撫其牝,亦入其鈴。牝內滿戶亂滾亂響,瑤娘
道:「姐姐我內中怎麼嗤嗤的響,鑽拱得渾身顫竦,不由人了。我生
來未有如此者,這是何故?」悅生忙將兩手,把瑤娘兩腿合攏,捺定
擠緊。瑤娘牝內響震,遍體酸暢,口中亂哼,四姝得趣,牝內各各不
虛,俱有奇珍而媾。一夜無寐,女暢男歡五人共枕。一男相狎快樂無
出於此者,此宵被悅生互相交狎,如海棠初放,若芙蓉並蒂。系裙的
系裙,裹足的裹足,掠鬢梳雲畫眉,臨鏡施鉛不一。似臨溪之妹,雙
雙共影;若巫山之神,一一同立。悅生坐萬花谷中,向牝內取出金鈴
,珍藏於匣。天然之趣難述,遂吟一絕道:
  名花朵朵散幽香, 巫山巫峽會襄王;
  但願百歲常相守, 他年承祧繼流芳。
  悅生吟詠畢。珍娘見詠道:「我們四人,亦和官人之詠,將頑石
而配珠玉何如?」悅生道:「娘子四人,俱是錦心繡腸,卑人以石引
玉,也候教洗耳。」珍娘遂不思索,亦吟一絕道:
  殘花嫩柳傍名香, 朝雲暮雨楚襄王;
  箕帚共掠梁鴻案, 百千瓜瓞注流芳。
  悅生見珍娘之句道:「賢妻之句,勝於班謝。」珍娘道:「不足
官人獎譽。」玉娘道:「該愚妹效顰。」遂上道:
  蒲姿柳質愧言香, 為雲為雨繞襄王;
  同觀日月雙雙走, 育麟誕鳳祉齡芳。
  悅生同珍娘,觀玉娘之句,大加稱讚。若蘭道:「愚妹亦要獻笑
郎前。」悅生道:「賢卿何得謙遜,求和是幸。」若蘭遂占道:
  傍捨臨檻倚幽香, 攜雲滯雨赴襄王;
  同鸞效鳳雙雙久, 箕紹傳枝啟後芳。
  若蘭詠罷,悅生道:「異日誕嗣在爾耶,可羨!可羨!」瑤娘道
:「小妹遺笑郎前及三位姐姐也。」珍娘道:「勿得吝玉。」瑤娘遂
詠道:
  瑤姿玉骨吐芬香, 百花名內羨花王;
  東君昨夜施甘澤, 滿樹瓊葩帶露芳。
  悅生同珍娘等四人,見瑤娘之詩,遂一齊稱讚道:「清奇玉屑詞
賦不凡,可稱詩伯。若是男子,必登薦取。」瑤娘道:「鄙俚勿以見
哂是幸,何望名稱。」桂瓶陳餚列尊於幾,四姝左右環坐。悅生居中
,鳧履交錯。杯卮環供,歡飲笑樂。只見悅生鼓柄將瑤娘捧摟在懷,
褪下綃襠,投杵於穴,瑤娘得趣而止。若蘭亦被悅生抱攛相狎,若蘭
蹲蹲緊湊,美快徐敗。玉娘興狂,自卸小褲面向生胸,投柄入穴,如
乘千里之駒,起落不定,貫透花房,津泛流霞以下。珍娘臉沾絳霞,
顏似桃花,情火起焰,拋下湘裙,卸下底褲,面對生身,柄突穴內,
百媚春生,咨噴之音遠聞,響揮之聲可聽,不彈指之間,敗下重闈而
止。悅生情柄未返,四姝肢酥。步鳧難那,顛倒臥炕。悅生離室將出
,封祿進內道:「相公庭上有城外飯店,毛小乙求見相公。」悅生見
說,轉身入室。叫道:「四位娘子可醒否?」珍娘道:「官人有言吩
咐就是。」悅生道:「城外毛店有人在外庭,我出去就來。」珍娘理
會道:「官人自便。」悅生出室至庭,小乙跪對磕頭,悅生扶起問道
:「何事至此?」小乙道:「俺家玉鶯娘,命我拜上相公,毛望繁昨
夜病故,又無族人,未有棺木,特來奉啟。」悅生道:「負累你來,
你可先回,我自令人送材來就是。」小乙回去,悅生入內,珍娘問道
:「玉鶯妹妹著人來何事?」悅生道:「昨夜毛望繁西歸,無棺,巧
玉二人,今來說言,似有求索之念,娘子何如?」珍娘聞言,忙道:
「官人,古雲嫡娶死喪,鄰里相助。況他又曾拜我母親為母,又與君
相染。論情亦可相助,論親亦可相助,必要周全。始終如一,勿作半
途而止。」玉娘道:「相公濟人須濟急時無。」若蘭道:「官人為人
須為大丈夫。」瑤娘道:「官人患難中救助,明中雖然不覺,暗中絲
毫可也不錯。」悅生大喜道:「鯫生有福,得此四美賢德,同心共意
,吾後必昌,多承列位賢卿內助。」珍娘道:「玉妹妹,你我四人共
封八兩與他應度,官人可吩咐封祿買棺送去。」悅生聞言暗喜道:「
妻賢肯積福。」遂叫封祿、藍書:「可至棺木店,看好棺木買一具,
可言明貨,銀二錠,重五兩,放在材店,回家再算還他。令人將棺木
扛送到城外毛家店內姑娘家,這銀一封十兩是我的,另一封八兩,是
四位娘娘的,俱送與毛家姑娘別用。」封祿聞說:「四位娘娘」,心
下暗想道:「相公止是娶大姑娘一人,怎麼一家四人都叫娘娘?」想
了一會,笑道:「相公之物件,勾人魂吸人髓,我封祿止得他三子丹
偷用,也就有趣。把桂瓶操的要死要活,情願跟我。今日相公快活,
又不回揚,連我封管家也造化,夜夜摟抱著白白胖胖好標緻桂姐姐哩
。」忙忙接銀,同藍書而去。正是:
  救人須濟急時無, 異日名稱美丈夫。
  話說悅生命封祿等二人買棺,送毛店而去。悅生外出,四姝整妝
已完。珍娘、瑤娘、玉娘同往花園亭蹴鞠,獨若蘭在室,收拾針繡。
悅生回室問道:「他三人何往?」若蘭道:「他一齊到花園踢行頭了
,我收拾完,也就要去。」悅生道:「我同你去潛窺何如?」若蘭笑
道:「我不要你約我。」悅生抱住親了親嘴道:「我的知情冤家,那
日在你府上一心想你,今日也有相會長遠的日子哩。」若蘭道:「官
人,你莫要私偷鬼路,恐大姐姐看見沒趣。你先去,我隨後就來。」
悅生聞言,想他姊妹原來是一氣相同的和合。暗自喜道:「有趣,使
我無累苦也。」遂撒手而出,潛至花園門外偷窺,果然姊妹等在亭上
蹴鞠。陡然想起春月在板橋店中,夢見三妹在花園亭上踢行頭,亦系
此地光景。原來先徵餘者,始信前緣,再一張,這主張的是珍娘,遍
體綺裳,大紅縐紗褲襠,白練裙,金蓮兩勾,掛泛的是玉妹,滿身玄
綾,天藍□褲,白裙紅鳧。副倫的瑤妹,滿身天藍,紫綃襠,玉色湘
裙,猩紅半露。個個風色飄揚,玉姿翩躚,齊齊呼笑。珍娘接賜一鏈
月墜柳梢,送至玉娘身上接住,金蓮一勾,鳳翔金梧,球落瑤娘玉面
,雙手捧勢,玉兔秋香。三人踢得大有興趣,張來泛去,輪還轉折,
迴環爭蹬。悅生暗自稱奇,是我前生修來,有此美姬嬌媚非常,文墨
技藝俱備,賢德婷儀鮮有其匹。遂口占一律道:
  蹴鞠當場九月天, 仙風吹下玉嬋娟;
  浮治粉面花含露, 塵拂娥眉柳帶煙。
  爭袖低垂籠玉筍, 湘裙高卷控金蓮;
  幾回踢罷嬌無力, 喜殺維揚美少年。
  悅生詠罷,趨至亭前道:「三位娘子好美踢,待卑人踢兩腳何如
?」珍娘笑道:「官人你站一站,小瑤兒走掄了。」奈瑤娘無心,纏
腳袋散將近身行頭雙手抱住,大笑道:「我不來了哩。」抱住行頭一
跑,轉面拋於悅生身上而去,悅生接住笑言道:「你二人也不該欺他
年幼力弱,嬌怯難支。」珍娘玉娘齊笑道:「你好心疼哩。」悅生捧
定行頭,解絨繩放氣轉胞收拾度氣運水已畢,道:「老珍你搗泛,老
玉附掄,以全鼎足。」悅生將行頭拋送珍娘,珍娘忙展金蓮踢起,一
轉紅日高昇,正落在悅生身邊,被悅生用鞋尖鉤住,踢了一個滿身滾
滾梨花,左三腳金魚躍水,右三腳單鳳穿花。渾身轉折,前直身,後
鉤腿。踢的似風吹楊花空中舞,蹴的如雪片滿身沾。珍娘玉娘侍於一
傍,稱美道奇。
  卻說若蘭以手拉回搖娘,潛立假山石畔,暗窺著悅生踢解數,這
悅生先緩後緊,步步合局,腳腳有法。三人蹴鞠,讓悅生一人自踢。
隻身頭頂肩挑,股鉤拐連、手送胸、膝聳前蹲,兩美面觀,二姝潛瞧
。若蘭道:「瑤妹,我們四人同遇這風流消魂種,滿腹技藝,好不得
意。」瑤娘笑道:「姐姐,莫言他外才丰姿美逸,就那行房□
'5c夫天下
少有。」珍娘叫道:「玉妹妹,你看知心人兒的手段,將行頭踢了個
不沾泥,腳腳有法,踢踢在掄,也不要張泛,也不要附掄,一場之中
,任他蹴耍哩。」玉娘道:「姐姐,他外像果然文雅,內才又不讓馬
虎。」二姝盈盈大笑。悅生踢到美處,有興聞笑謝鞠。雙手接了一個
獅子抱球。珍娘接球在手道:「官人,妾兒自在閨中,母親所傳,未
曾見今日官人美踢,令妾身神清氣爽。」三人方才舉步同行,下了花
亭,只見湖山石畔,轉出若蘭、瑤娘。笑迎道:「郎君好美踢,遍身
是蹴,聯落如珠不絕,妙極!妙極!令我們喝采哩。」悅生道:「獻
丑耳。」遂五人魚貫相踱而出,離花園門。只見封祿、藍書回來道:
「毛家二位姑娘,拜上相公同四位娘娘,說另日上門叩謝。小人每人
各賞一錢銀封。小人不要,那姑娘不肯收回,必欲相賞。」悅生道:
「你二人可收去用。」又吩咐藍書:「你去仇大爺家打聽問安,可說
相公連日田莊有事,未得會爺深談,改日還要奉請爺們哩。再到王爺
家,亦是如此言之。」藍書理會而去。五人趨入繡幃,珍娘放下行頭
,取過棋枰,黑白二鬥,安列左右,就去悅生道:「官人與妾身對奕
如何?」悅生道:「卑人正要求教,料卿四人必是高手,今日欲觀卿
等,四人對奕一番。珍娘玉娘你二人一局,再求蘭卿瑤卿相敵,卑人
方可斗膽。」珍娘玉娘聞言先奕,悅生拱手旁觀。不多時,封祿桂瓶
捧盤於幾供茗,悅生忙道:「封祿,你可隨我到外書房將幾幅畫子展
開曬一曬。」就把封祿哄出,同到外面道:「你往後樂樓馮方繆三家
,可說相公命我來看看,不日有帖來相請。」封祿理會而去。只見藍
書回家,啟上相公:「王爺家中有遠來的人,小的聽見那人對王爺說
,寨主薛大王爺在金斗關有五萬人馬紮寨,只候二大王韓爺馬到,即
便舉事,呈上一封書。又見仇爺乘青鬃馬來到王大爺家,同那遠來人
議話。小的見機,便不曾見王爺、仇爺說話,故此回來稟過相公。」
悅生耳中雖聽,心中著忙道:「你且出去。」藍書領諾而去。悅生心
中猜疑,自道:「屢屢見二位盟兄,言語有吞湖海之志,但不曾深向
我言。此二人必成大事,若大事就,吾何安乎?不若早作全身之策。
但此事,方盼盼、馮好好、繆十娘必然深知,他三人亦定有一二至要
者。」不多時封祿飛至道:「相公,繆十娘有要緊言語,望相公計議
。方盼娘亦是如此,好娘言,不是你相公今日令你來,我也要自家來
與你相公說話。千萬對你相公說,或早或晚,即來方好。」悅生聞言
,料然是此事了。忙忙趨入房幃坐下,沉沉思想,默默不語。面改其
色,身如木偶。四姝住棋,一齊問道:「相公何事驚慌?有驚妾等,
乞道其詳。」悅生道:「四位賢卿,事雖無礙,成則安枕,敗則牽連
奈何?」珍娘等驚道:「是何事,在苦於官人,切勿煩惱。」悅生道
:「仇春所為,世充必行。他二人見隋帝無道,各起鏖兵,四海震動
,累有圖王霸業之心,搶關奪寨之志。卑人與他共盟,難免篡叛之黨
。我命令藍書相探,藍書前抵王宅見一遠方人在彼,稱是薛大王差官
,說有兵五萬駐到金斗關。仇春又道:『薛大王兵到,真至此地。』
我今自思,不若先離此地公絕唇齒之寒,不遭此網。但芳卿等累身家
業在此,是以躊躕未決。」珍娘道:「官人,事未舉,先知避,智士
也。莫待臨渴掘井,此為疑人之事,幸未覺,料理惟是。」玉娘道:
「官人臨事不懼,見禍不畏,乃丈夫所為。只宜潛避其發。」若蘭道
:「棄其捨如敝屣,細軟之物可攜,硬厚之件宜封。」瑤娘道:「亂
離之地,百姓困苦難堪,你我預先高飛,不罹其害,何惜屋宇,當憐
生重命方是。」言未已,馮好好、方盼盼、繆十娘,三輿齊至。進入
庭院下輿,只見三姬趨入內室,珍娘齊迎,悅生道:「三位臨捨,有
何見喻?」十娘道:「封相公,妾等同來,欲求全生,不罹羅網,未
知相公、四位姑娘,肯開一線之恩,救其殘喘,妾身等自有日用以給
其身耳。」悅生道:「此語因何所致?三位賢卿亦要明說吾知,方敢
領命。」十娘道:「那仇大爺施恩濟援,門下歸附不少,前月重午共
舟之遊,內中二位力冠三軍,氣可推山,皆是仇爺王爺契下。今已招
統兵馬十數萬,在金斗關玉泉山駐紮,早晚到此,密約王爺、仇爺裡
應外合,圖城屠戮,有不軌之謀。幸前日王爺邂逅,醉露其言,要將
妾等作官御,正候兵臨舉行。今日期將至,妾等雖在風塵,每閱無主
,獨相公風雅共推,慷慨義俠,未必與他同謀。妾等三人,情願侍你
幃房,灑掃塵使,不欲為他雲御。趁此時內外無一人知,惟我等獨聞
,故此特來投靠。」珍娘道:「你三位知此利害,不必陷棄,特來相
倚相公。你三位若歸於妾幃,同侍官人,務要改去平康之品,必效我
閨閣良態,方可允留。」三妓齊道:「若得娘娘金諾,妾等願棄邪投
正,以歸清淨之鄉,豈存虺蠆之心,如蹈前轍,天不覆,地不載,屍
首異處。妾等三人,情願侍巾,亦無別議。」悅生聞言,心中自揣要
留,不好啟口,只是不作聲。把眼只望著珍娘。那珍娘是賢惠仁德之
婦,玉娘有才,不如若蘭寬裕洪器,瑤娘義俠擔當,各各揣知悅生心
腹,是花管柳陣之輩,情羅淫網之士,一齊說道:「既你等願如此,
何為不可?就錄於幃寞,以侍良人。」三人聞言,倒身致謝。珍娘扶
住道:「三位妹妹,更服換妝,俺相公自當笑納,不必懷疑。」悅生
忖中大喜,暗道:「有趣的宦家,知我心腹。」遂不辭也不語,任珍
娘主張,各人將細軟查搬入內,正是:
  三妓相投真義俠, 準擬跨鶴上邦關。
  卻說悅生,心中惆悵,即與珍娘等商議,此處難居,倘二人大事
一就,必徵於我,不若離此大廈,回歸維揚。幸而言息早得,先去為
妙。商議定了,就令封祿雇就大車四輛,分載細軟黃白之物,小車七
輛,備載各妹回維揚。珍娘打點已畢,擇定次早出城,只見二輿至庭
,是毛店內巧娘、卡玉鶯出轎進入。珍娘等七人迎接入內,玉鶯看見
繡幃物件亂疊,吃驚難言。巧娘一觀,便知有遠行之意,倒是今日忙
來,若明日來,亦不得相會。忙道:「前日遷家到位姨娘厚愛,粉身
難報。」方欲跪下叩謝,珍娘等相扶,悅生作揖坐下。巧娘道:「多
蒙厚贈,不能相報,有先夫棄世,尚未百期。房主討房錢,物件售毀
無存,並無所倚。」遂一手將珍娘拉於廚後。哭道:「我的娘娘,念
奴無主失親,我二人特來幫扶姨娘,可念前情,留妾等同供灑掃,願
托終身,萬望憐憫救急,銘刻不忘。」珍娘耳聽心想:「向日之情,
虧他二人,方有今日之樂。況我家富饒,相公又殷實,豈多了他二人
?此回維揚中饋之司,可以料理,又可付託。」遂至悅生前,對面坐
下,珍娘道:「今二位姨娘到此,官人你可猜一猜,來此何事?」悅
生道:「來此必系缺乏相貸。」珍娘笑道:「恭喜官人,我等又添兩
位妹妹。」悅生聞道暗道:「可是造化,俺命中花星照,只為得了下
面太具之術,今不要求媒納彩撮合,自己上門。怎麼今日又添了五隻
沒腳蟹!」亦不回言,只看珍娘發付。珍娘是伶俐之婦,忙道:「二
位妹妹,既來之、則安之。小妹已自主定。」玉娘笑道:「大姐姐廣
收英才,與消魂種幫襯哩。」九姝大笑,好似大會瑤池,重重仙子,
疊疊奇花,侍立悅生面前。悅生大喜,又命封祿添車二輛,不一時,
車伕齊備,鞍馬俱全。一宿已過,次早九女各自登車。珍娘身傍帶了
金玉寶貝,大車載定應用物件行糧,其餘車魚貫而行。車伕推定,出
了洛陽城外,上了官道。封祿、藍書、桂瓶,三騎騾子。悅生長行糧
車,頭頂將巾,身穿綠袍,腳踏皂靴,左懸弓、右跨刀,坐下黃驃馬
。藍宅封鎖已畢,留對一書信,置在庭几上,以付王仇二人。遂兜定
絲僵,出了洛陽城,起上車騾什物,是日奔程趕路,刻刻加鞭不表。
  卻說連愛月丈夫喻得勝,出征死於沙場。愛月無主,思卻再醮,
又無像悅生之人,不能遂意。在妹子連愛梅家棲倚,不是常法,想到
終身,難以結果,又兼妹妹孀居,日用已盡。這愛梅人物縹致,比愛
月更是妙趣。這愛月又思想悅生歡娛之妙,一心苦守。曉得悅生尚未
娶妻,趁妹妹手中尚有些錢,還可拿作盤費,雇了轎子,抬至揚州,
以便相投。遂與愛梅計議,叫了兩輛小轎,一徑前至揚州城內,尋至
二郎廟前,問著封悅生家,說是悅生至親遠來相探。書僮封書道:「
二位大娘,既是遠來,請進裡面住了。」丫頭玉容道:「我家相公洛
陽去了半年,未見有音信回來,家中無人做主。」愛月與愛梅聽了,
面面相覷,心中自苦。玉容道:「二位大娘不必懷疑,在此依下,既
是相公至親,寬住兩日再回,亦不礙於事。況是遠來,未有就回之理
。家下莊租盡有。」封書道:「極好的,不要契慌。」愛月姊妹聞言
,只得依下,遂打發轎夫回去。是夜愛月二人,吃過茶飲,早是掌燈
,少刻起更就寢。一夜寂寞難寐,次日起來,梳洗臨妝,愛月姊妹,
見悅生不在,甚覺無顏難棲,終是不安。正在兩難之地,不料事有偶
然,話有湊巧,這日封悅生車馬,已至楊城南門塔下河邊,封祿下了
牲口,悅生令封祿牽了馬疋騾子,先進城至家。悅生侍立車傍,與珍
娘看塔。封祿到家,封書迎見道:「哥哥回家,相公恁?」封祿道:
「相公在城外。」把四騎牲口拴定。玉容即便來叫道:「祿哥我的房
內裡,有兩位大娘,說是相公親哩。」封祿進內,連愛月一見忙道:
「祿哥你相公可曾回來否?」封祿道:「大娘,我相公回來了。」愛
月向前道:「祿哥,我丈夫去世無倚,你知相公與我之事,特來投他
。昨日才至,還借重美言一二,日後自有報答你處。」封祿回言:「
不妨,在我小人,你可要小心一二。我相公有好些家眷娘娘,九人都
回來,正好相會。」忙令封書,收拾匾擔繩索,一同出城,早至塔下
。封書見過悅生。封祿趨至珍娘車前道:「娘娘,家中有兩個女客,
是相公舊相好知,昨日才到。」珍娘問道:「姓甚名誰?」封祿道:
「姓連名愛月,那一位是他妹妹。」珍娘道:「是官人知心者,我亦
不可作硬相阻。」遂叫:「封祿,你與俺拜上那二位,不必疑惑,你
說娘娘要留你一處同侍相公哩。」封祿理會。只見悅生叫了九乘小轎
,珍娘等下車上橋,將細軟之物,令封祿、封書、藍書排定,腳夫推
車,一齊進城。不多時,早已至宅。悅生先入家庭,看見連愛月,又
同著一位女客來迎,心中吃驚道:「怎麼家中預先住下兩個花星,幸
我珍娘賢德,不會拈酸吃醋。」只得向前作揖。笑道:「久違賢卿,
此位是誰?」愛月道:「妾身之妹寡居,領來同侍君子。惟祈不棄蒲
柳是幸。」悅生看見愛梅,玉姿花貌。忙道:「多承雅愛。』連愛月
道:「官人遠路風霜,且自料理事務。」轉眼見珍娘下轎。這愛月是
封祿先言過的,遂同妹妹迎迓。珍娘一見,攜手而入,笑容可掬。玉
娘等下轎隨後挨序而進,站滿庭中,似瑤池仙姝,初臨玉殿;若檻內
名花,乍吐金英。悅生收拾茶點完備,趨至珍娘面前道:「娘子,房
屋扁窄,權居一宿,明日再議,恐崎嶇汝等。」珍娘道:「強如車上,
途中勞頓,今已至此,何必計較。你們眾妹妹且略歇息,明日自有安
置,勿得舉念生怨,以驚苦郎君。」玉娘道:「大家過日子,何論今
日一時之侷促乎?」眾人道:「大姐姐不妨,何勞計念。」遂各淨面
收拾。這愛月同妹妹相幫烹饋煮茗。正是:
  囊巾金玉重重集,室內佳人個個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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