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靜寂無人的街道,葉天龍感到一種無由的感慨。他望了望身邊的王師,一襲玉色寬袍在夜風吹拂下衣角飄飄,一副超塵脫俗的樣子。
「感覺如何?」王師打破沉默,開口問道。
葉天龍愣了一下,猜不出王師話裡的含義,只好老老實實地回答道:「沒有什麼感覺!」
「笨蛋!」王師瞪了葉天龍一眼,說道:「你難道對這次交手一點感覺都沒有?特別是在戰前,如果你感覺不到那種氣氛,不能把自己的狀態調整起來,怎麼可能有勝算呢?」
「呃,這個嘛……」葉天龍抓了抓自己的腦袋,小心翼翼地回答道:「這次好像是你的事情,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我可只是一個觀眾啊!」
「嗯,也對。」王師想了想,又道:「知道我為什麼帶你來嗎?」
「讓我看看老師您的風采吧?」葉天龍毫不猶豫地回道,「看您老人家如何大展神威,打倒那個老頭。」
「去你的!」王師笑罵道:「我會像你小子這樣愛出風頭嗎?」
「是,是。」葉天龍連忙點頭,奉承道:「您老人家是世外高人,神仙一流的人物。」
王師笑瞇瞇地接受了葉天龍的馬屁,心滿意足地背手往前行去,腳下有如行雲流水般,點塵不沾。
「哼,不愛出風頭才怪呢!要不然什麼地方不好選,偏偏要選在鎮安塔頂,害得我還要花費一番手腳來清場。」葉天龍在背後暗暗嘀咕了一聲,便拔腿急急忙忙追上王師。
為了這場對決,葉天龍委實花了不少的心思,他差人在鎮安塔四周街道戒嚴,不讓任何人進入,同時找個借口將原本守衛鎮安塔的官兵調開,目的只有一個,確保這場對決在不驚動市民的情況下秘密進行。
本來葉天龍想讓王師和自己坐車前去的,但王師堅持要求安步當車,一路步行過去。沒有辦法,葉天龍只好也陪著他走了。
一路上,葉天龍從王師的口中知道了對決的原因,風月真君嗜武成性,年紀輕輕的時候就已經是罕見對手,在知道了王師的名聲之後,便一心想要與他過招。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他與王師相遇,結果敗在王師的手中,這也是他後來叛出神殿的原因,因為想要得到更高的武技,好來擊敗王師。
然而當風月真君學會了兩大神殿的武技,找上王師,一番交手下來,卻依然是敗落而回。從此以後,風月真君便想盡一切辦法來提高自己的修為,王師的存在讓他有了前進的動力,反過來,王師也因風月真君的挑戰而在武技修為上有了更大的進展。
經過了數十年的較量,王師開始有些感到疲於刺激,他要追求無上的天道。因為他所修煉的是王道,而風月真君卻是在走霸道之路,這是兩個人最大的差異,也是風月真君輸他的根本原因所在。
快到鎮安塔的前門石坊處,王師放慢了腳步,看了看後面的葉天龍,見到他一副喘息未定的樣子,點點頭又搖搖頭。
「不錯,你對這個事情處理很好,而且功夫也大有長進。」
王師讚許的話讓葉天龍頗感興奮,但他的高興沒有持續多久,馬上就被王師下面的話問住了。
「知道為什麼我要走過來嗎?」
葉天龍平息了一下翻騰的內息,在心中細細琢磨了一會兒,還是搖搖頭,恭敬地說道:「請老師指教小子。」
王師轉身仰面,望著天際的玉鉤,用一種深邃的語氣緩緩說道:「交手之際,最重氣勢之功。但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事情是,交手之前對整個情勢的瞭解。」
葉天龍點頭受教,前面的話,他已經聽王師說過的。只是後面那一句話似乎是兵法中所說的天時地利,不知此時王師拿出來有什麼用意?
「我這樣一路行來,就是為了感受今晚的整個環境,藉此調整自己的內息,培養自己的氣勢,只有將自己和整個環境融合起來,才可以發揮出最大的能力來。」
「每個人的本身就是一個小天地,所謂修煉武技,就是開發自身的小天地和吸收外界能量化為己有的法門。如果能將自身天地溶入到外部整個天地,也就是和天地融為一體,就能夠充分自如地運用天地之間龐大的能量,那才是最高的境界。」
葉天龍一個字一個字的將王師的這番話記在心中,他似乎是捉摸到其中的奧妙,又好像一點也沒有悟出箇中的真正內涵。但不管怎麼說,王師的這一席話已經讓他受益匪淺,使他頓生一種撥雲見日的感覺。
接下來的路上,王師再也沒有說話,而是默默地走著,讓葉天龍慢慢接受和體會他所教的東西。其實這一番話也是王師在最近幾年才悟出的道理,也是他教給於鳳舞那一招「王道無極」的基本原理,只不過他是用很粗淺的話來描述給葉天龍聽,希望他能自行領悟出一些武學至理,不然的話,若是將心法原原本本的講給這個傻小子聽,恐怕他會當場聽昏過去。
用整塊青石鋪築的大道直達塔門石坊,兩旁是參天的古槐夾道,石造的門坊高達十丈,是三層的牌樓,雕龍畫鳳,氣象萬千。塔門坊後面古木參天,種滿奇花異草的花台不時傳來陣陣的清香。
再往後去就是鎮安塔前的大廣場,巨大的噴水池晝夜不停地噴出高逾丈二的七彩水柱,在夜空下形成美麗的圖案,前人的手澤果然是不同凡響。
噴水池的正後方便是高聳入雲的八角十級鎮安塔。挑簷下方的銅鈴經風一吹,發出了陣陣悅耳的鈴聲。
剛剛踏上鎮安塔的台階,塔門馬上無聲地向左右滑開,裡面也亮起了燈光。
看到葉天龍如臨大敵的樣子,王師不禁一愣,問道:「難道說你沒有來過鎮安塔,也沒有聽說過裡面的情況嗎?」
葉天龍點點頭,全神戒備的四下查看,卻被王師傅含笑拉住了。
「這是當年號稱天下第一師匠的傑作,這裡的一切都是他設計的,外面的七彩噴水池,以及塔裡的一切奇妙,足以讓後人敬仰不已。你只要踏上台階,塔門就會自動打開的。」
葉天龍這才鬆了一口氣,跟著王師進了鎮安塔。讓他感到奇怪的是,王師並沒有往樓梯的方向走去,而是轉了一轉,走到了另外一邊的一間石室內。
把葉天龍叫進來後,王師在牆壁上某個地方動了一下,葉天龍馬上感到腳下一振,驚訝地發現地面在往上升,再仔細一看,原來是整間石室都在慢慢上升。
看到葉天龍驚異的目光,王師笑了一笑,道:「這塔有很多奇妙的地方,所以法斯特的皇室才會一直派兵駐守,不讓閒人進來,怕的是被人用多了,導致整個機關失去效用。」
葉天龍本來想問「你怎麼知道這麼多的?」轉念一想,憑王師這樣的身份,知道各國的機密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升到頂層之後,兩個人又從窗口翻身而出,上到鎮安塔的頂部。站在如此高的地方看下面的艾司尼亞,看到的是與往日截然不同的帝都,點點的燈火有如天際的繁星,美麗的讓人感到不可思議。
迎著強勁的罡風,王師長笑一聲,道:「如此景色,天龍想到了什麼?」
葉天龍暗暗運起真氣,才可以迎著強烈的罡風自如的開口。長吐了一口氣後,他豪情大發地說道:「大地萬物俱在我的腳下,隻手便可掌控天下。」
王師不禁苦笑一聲,道:「天龍果然是有王霸之氣,對於我來說,可就只會想到乘風而去,飛昇成仙,與天地同在。」
「廢話,像你這樣一個快要入土的糟老頭如何同如日中天的年輕人相提並論!」
一把足以震撼人心的聲音在他們兩個人的耳邊響起,震得耳鼓嗡嗡作響。
王師微微一笑,轉身面向右方,十分輕鬆地說道:「老友,你終於到了!」
葉天龍連忙順著王師的方向望去,只見一個長眉如雪,臉色紅潤的老者,正蹈空而來,衣袍袖袂飄飄,恍若神人一般。
「咦,他是那老頭嗎?……」
凝神細看之下,葉天龍不免大感迷惑,眼前這位老者慈眉善目,和藹可親,身穿一身灰色寬袍,腰繫一條百衲帶,腳下是一雙潔淨的布鞋,身材甚高,胸前掛著飾物極為醒目,居然是一顆水晶骷髏頭,雖然比真正的骷髏頭要小許多,但惟妙惟肖十分精緻,透出幽幽的綠光。
這和他以前所接觸到的那個神秘老人完全不一樣,葉天龍記得很清楚,教他神功武技的那個老頭容貌十分蒼老。一張老臉上皺紋密佈,鬚髮如銀,相貌清奇,瘦長的身材,一雙枯乾的手瘦骨嶙峋,似乎是只剩下皮筋,半死不活的老眼半開不閉,嘴唇乾癟,相貌身材實在是和眼前這個人有著天壤之別。
王師看出了葉天龍的困惑,輕聲道:「我不知道你以前看到的這個傢伙是什麼樣子的,但這才是他的真面目!」葉天龍點點頭。
塔頂的罡風更加強烈,幾乎是讓人難以立足。葉天龍不禁暗自心驚,在這樣的環境下,別說是交手了,能站立得穩,自在的說話已經是非常困難了。
風月真君緩緩飄身至王師的跟前,冷聲道:「你又在說我什麼壞話啦?」接著轉首對葉天龍道:「龍小子,幾年不見,你幹的很不錯啊!」他的嗓門不大,但字字震耳,即使是在呼嘯的罡風中依然是入耳清晰。聽到這一句話,葉天龍馬上確定風月真誠君的身份的確是那教他奇功的老頭,因為這樣的語氣口吻只有那個老頭說得出來。
王師輕鬆地說道:「老友,別來無恙。自前次一別,你的功力又深了不少啊!」
「放心,我死不了的。」風月真君冷冷地說道:「你帶這個小子上來幹什麼?」
「有人教徒弟不認真,我只好帶他來見識一下真正的武技。」王師微笑道。
「他不是我的徒弟。」風月真君雖然這麼說,卻還是對葉天龍說道:「小子,看得出來,你現在的功力大有長進,居然在帝都闖下一片好大的名聲,也不辜負我的一番心思,現在就把當年沒有傳的真正的劍術告訴你。你仔細聽好了!」最後的一句話語氣突然加重了,震得葉天龍耳鼓一陣顫動。葉天龍慌忙凝神,運功於耳朵,雖感風月真君此時傳藝有些奇怪,但他心中還是欣喜若狂。
也不見風月真君如何作勢,他的嘴唇一陣張合,葉天龍就聽到一個平和有力的聲音在自己的耳朵裡響起來。當前面的兩句話一入耳朵,葉天龍的精神就馬上為之大振,原來風月真君是要把他融合了風之神殿和月之神殿兩種劍術絕學之後,在這幾年間悟出來的三招精妙絕倫的劍術向葉天龍傳授。
風月真君很快就把三招劍術仔細述說了一遍,講完之後問葉天龍道:「你記住了嗎?」
見到葉天龍輕輕點頭,風月真君感到十分驚訝,他的心中已經做好準備要再說幾次。「這個小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聰明起來了?」他的心中不禁升起一個老大的疑團。
葉天龍之所以能聽一遍就記住了,是因為他發現風月真君所講的原理和王師這些日子對自己說的非常接近,所不同的是,風月真君將其具體化,說的更加詳細,而且以前他從風月真君那裡已經學得的一些基礎,所缺少的只是劍術的神韻,經過這段王師的開導,他已經掌握了不好,再經由風月真君這一指點,自然是豁然貫通,把握了其中的神髓。
「好了,現在你在一邊好好看著!」
風月真君轉身面對一直含笑而立的王師,面色一肅,道:「現在輪到了結我們之間的事情了。」
王師輕歎一聲,搖頭道:「這麼多年了,你還是放不開嗎?」
風月真君沒有多話,只是慢慢抬起了右手,捏了一個劍訣,對他這種級數的高手來說,手中有劍無劍已經是沒有什麼區別。
四周的罡風似乎是一下子停止了,連空氣也停滯不動了。王師的神色一凝,面對這樣的強敵,他不敢托大,也馬上立下了門戶,雙手盤在胸前,眉心處隱約現出一團若有若無的光影或霧影,時隱時現,時脹時縮,與他呼吸的節律是一致的。
兩道目力難及的氣旋急速前湧,兩相接觸的時候,王師和風月真君兩個人都是身軀猛的一晃,氣旋纏在一起,似乎是停頓了,兩人勢均力敵。
倏然,怪異的氣旋急速流動起來,兩個人的身遭都是狂風大作,發出鬼哭神號似的呼嘯,似乎連腳下所站的塔身也開始搖晃起來。不知何時起,晴朗的夜空中霧氣開始湧騰,不過奇怪的是範圍僅僅在鎮安塔的附近。
濃雲掩月,驀然天宇中數道金蛇劃空,耀目生華,隨即一聲暴雷天動地搖,震得葉天龍頭昏眼花。
「乖乖,怎麼可能同時使用武技和魔法呢!!」葉天龍氣運雙足,讓自己不至於從塔頂滑動,口中怪叫道。
「笨蛋!」王師和風月真君居然還有心情旁顧,不謀而合的開聲罵道。葉天龍頓時傻了眼,這種情況下,還能分心來教訓自己,這兩個老頭為人師的慾望未免太強烈了一些吧?只是他不知道,其實剛剛的情況只不過是她們兩個人交手之前的序幕而已。
對於王師和風月真君來說,他們所爭的不過是武道上的分歧,一個認為只有霸道是武技的最終之理,一個則認為王道才是天下武技的根本,他們經過多年的交手,已經對對方的武技有了很深的認識和瞭解,才發現原來兩者的道路有著異曲同工之妙,所不同的只是手段而已。因此他們的印證已經變成對自己的武技一種認可和探索,而到了他們這樣的級數,想找到一個真正可以一搏的對手幾乎是不可能的,這也是他們這些年來一直沒有中斷對決的原因。
而葉天龍的存在,讓他們發現了一種在王道和霸道之外的東西,這個男人的特殊之處使得兩個人都忍不住想看看他到底可以做到什麼樣的程度,所以王師才會那麼費心的教他,而風月真君也是用他自己特別的教法來指導葉天龍。
相互對視了一眼,還是風月真君向葉天龍解釋道:「魔法其實就是利用天地之間的外在能量,它和武技是殊途同歸的,兩者的最終是沒有區別的。」
王師續道:「武技和魔法的區別就在於一個從外部入手,一個是從內部開始,當練到至高的境界,武技就是魔法,魔法也就是武技。現在所謂練到魔神級還是天神級,其實他們都只是摸到武道至極的途徑,以後修煉的路還很長呢!」
葉天龍聽得目瞪口呆,一山還有一山高,他想到自己剛剛將魔神之力吸收,對自己的武技進展不免沾沾自喜,現在才明白到,原來自己的功夫還差了許多。但他沒有想到自己面前的兩個人是什麼身份?天下想再找出一個可以和王師、風月真君兩人一較長短的人物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心潮起伏之際,只聽得風月真君大喝一聲:「風起雲湧玉鉤斜!」
葉天龍的心神一凜,這是風月真君剛剛教他的三招劍術之一,他自然是睜大眼睛要看個明白。
風月真君的雙指虛並,斜斜劃出,霎時風雷大作,狂風捲著陰雲壓向對面的王師,然而真正致命的卻是從虛捏的劍訣中疾射而出的兩道驚電,恍若半空出現的兩輪彎月,一左一右循著奧妙的路線旋轉呼嘯。手中無劍,但比手中有劍更加可怕,因為這樣的轉向更加靈活多變,其勢真似羚羊掛角,讓人無可捉摸。
王師的嘴角流露出一絲鎮定的微笑,一個人化作怒海的一葉扁舟,又似風中的柳絮,自如地進退於驚濤駭浪之間,同時雙掌一撲一捺,揮灑出漫天的勁風,有如灑開的大網,罩向了兩輪玉鉤。
二道身影在狂風中翻騰,金蛇刺目,勁氣相撞發出的爆響震耳欲聾。
「你休想逃避!」風雷聲中,傳出了風月真君的怒吼聲,「月映西窗東風醉!」
風月真君使出了三招劍術中的第二式!
風雷大作,攪起豆大的雨點劈頭蓋臉地落下,一招之內居然同時可以使出風系電系水系三系的魔法,來輔助玄奧的劍術,簡直讓人難以置信!
王師的臉上失去了鎮定的微笑,他開聲吐氣,雙掌一分,神速無比的在自己身前結出了數道印符,「天風雷火,陣列於前!」
響起三聲怪異的震鳴,在空中發生三次目力難及的狂野接觸,每一次接觸皆似乎有電氣火花迸爆,接觸的勁道駭人聽聞。
葉天龍看得瞠目結舌,四散溢出的勁氣推得他身不由己地退了好幾步,一個身子已經到了塔頂的邊緣,如果換作還沒有融合魔神之力的他,此時早已是從塔頂落下了。
鎮安塔也似乎是受不了催壓,搖搖晃晃,塔身也格格作響,有些地方挑簷甚至開始脫落,金鈴一個接一個的掉下來。
「砰!」的一聲巨響,鎮安塔頂上的金寶瓶終於忍受不住如山的勁氣,爆裂成無數的碎片四下飛散。一時間,煙塵漫天,飛石走砂,聲勢極為駭人。
想起一事,葉天龍的臉色不由得大變,急忙運足真氣大叫道:「住手!!」
第十一章 天翻地覆可惜葉天龍這個時候才想到已經是為時太晚,兩個已經鬥出真火來的人哪裡還有時間理會他的喊叫。只聽的風月真君一聲狂笑,「痛快!真痛快!」
「驚風覆月天地傾!」
風月真君引以為傲的最後一招劍術帶著排山倒海之勢疾撲王師,手中由真氣凝集而成的利劍,光華耀目,有如劃破天際的流星,瞬時便將整個天地充滿,一霎那之間,葉天龍感到自己的眼前再也看不到別的東西,天地之間似乎就只剩下這一道無窮無盡的驚電呼嘯而來。
王師仰天長嘯,全身的衣袍猛烈外張,原先含而未發的勁氣有如山洪暴發一般盡數釋放出來,左掌化圓,右掌從那逐漸擴大的圓圈中看似緩慢實則迅疾如電的擊出。
「王道無極!」
隨著一字一吐,周圍的空氣似乎都被那個圓圈吸收一般,急速匯流凝聚,氣流高速地流轉甚至發出了銳利的尖鳴。當掌影從圓圈中出現的時候,有若雲天深處傳下的隱隱陰雷聲,在葉天龍的耳際連珠炮般的響起。
長嘯震天,掌影似乎是在無限的擴大,伴隨著天雷轟鳴下擊,讓人心生莫可抵禦的感覺。葉天龍這時才想起來,晨月說的王師只用一招便擊退了所有的敵人,可能當時他還沒有用上全力。
雷霆萬鈞的相觸,爆出滿天雷電,罡風四下狂瀉,三丈方圓內爆發的潛勁,足以將功力不夠的人震成肉餅,葉天龍身上的衣服化成片片飛走,顯然他的護身真氣僅僅能保護住他的身體,無力保護他身外之物。
一聲霹靂震天,兩道人影急劇分張,在空中倒飛翻騰。王師和風月真君兩個人的全力一擊,後果是兩敗俱傷,誰也沒有佔得多些的便宜。
但更讓人心驚的事情出現了,鎮安塔顯然是無法承受兩大高手發出的如此可怕的潛勁,上半部份的塔身在搖搖晃晃中分裂瓦解,轟然塌落,煙塵遮天,碎石雜物有如雨點般落下來。
三個人同時驚呼,連忙變幻身形,隨著紛紛揚揚的落物往下墜,不住地改變姿勢好找一個準確的落腳點。
葉天龍眼疾手快,在半空中一把將發出震顫的烈火劍連鞘抓住,換了一口氣後,狼狽不堪地落到了只剩下半截的鎮安塔上。
穩定了一下情緒,葉天龍舉目四顧,離他八尺遠的地方,王師和風月真君兩個人相隔數丈而立,臉色一片蒼白,雙目中神情有些萎頓,看樣子是受傷不輕。
風月真君一跺腳,歎息一聲道:「還是沒能勝過你!!」說罷,飛身而去。
王師看了看臉色不正常的葉天龍,輕輕呼了一聲,道:「好險,差點兒就敗給他了!」
他沒有想到,原來在武技的顛峰,王道和霸道是會走上同樣的道路,現在的風月真君可以說和他是站到了同一點上,兩個人再也沒有一絲的差距。
「我的內傷不輕,要覓地好好潛修一番,替我跟鳳兒說一聲。」王師說罷,也要轉身離開,葉天龍連忙叫住他。
「現在鬧成這樣,你們兩個傢伙都拍拍屁股走人,叫我怎麼辦?」
王師怪笑一聲,道:「你想我把你帶來是幹什麼的啊?你不收拾殘局,還有誰來收拾呢?」
葉天龍頓時傻眼了,王師走到他的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呵呵,你也得了不少的好處,應該有所表示吧?」突然他頓了一下,道聲:「不好,她們來了!……」話音未落,人已經消失了。
「喂!……」葉天龍剛叫了半聲,就聽得下面傳來了於鳳舞焦急的喊聲,原來是於鳳舞她們擔心這邊的情況,偷偷跟上來了。他心中一喜,連忙應聲下去。
看到葉天龍身上一絲不掛,赤裸裸地出現在自己的面前,所有的女人不禁都驚呼一聲,羞得玉顏緋紅。玉珠和辛西雅連忙解下了自己的披風,給葉天龍裹起來。直到這個時候,葉天龍才意識到自己身上的異狀,只好摸著鼻子朝自己的嬌妻們傻笑不已。
「太可怕了!」柳琴兒看著眼前只剩下半截的鎮安塔,心有餘悸的說道,「鎮安塔居然會被削去一半,實在是讓人難以置信!」
於鳳舞搖搖螓首,苦笑道:「兩位老人家還真會選地方,三下兩下就把鎮安塔給毀了,自己跑掉了,卻讓天龍來頂缸。」
一語點醒夢中人,原本裸身裹著披風就感不自在的葉天龍馬上說道:「不好,要是被抓住的話就麻煩了,我看我們還是先溜掉吧,到時候查起來,就給他來個死不認帳!」
玉珠苦笑道:「公子,我們還跑得掉嗎?」
「咦,這是……」葉天龍看到眾女怪怪的模樣,舉目望去,頓時嚇了一跳。非但是負責警戒的城衛軍跑來了,大批的宮廷侍衛也被這裡的聲響吸引過來了。可憐的城衛軍們看到自己的主將怪模怪樣站在那裡,頓生不妙的感覺。而對於宮廷侍衛們來說,這個新聞不斷的東督大人實在是讓人摸不著頭腦。不用說,明天艾司尼亞的頭條新聞一定是關於這個法斯特空前絕後的東督大人。
葉天龍仰天哀歎一聲,說道:「苦也!這不是人贓俱獲嗎?」於鳳舞她們看到這個傢伙裹著披風說這樣的話,就是想不笑也難。
拿眼睛偷偷看在自己面前踱來踱去臉色極壞的法斯特皇帝陛下,葉天龍的心中暗暗發愁,這下子真是大禍臨頭了,艾司尼亞的象徵之一鎮安塔在自己的手中被毀壞了,真不知道安德列三世要如何處置自己?
「你說說看,這是怎麼一回事?」安德列三世停下了腳步,沉聲問道。
「都是王師和風月真君那兩個老傢伙,年紀都那麼大了還要打架。真不知道那兩個老傢伙哪裡來的火氣那麼大,鎮安塔也太不堅固了。」
葉天龍一臉無辜地說道:「就那麼碰了一下,結果就……」
「就碰了一下?!」安德列三世的眼睛睜大了,「鎮安塔怎麼樣啦?」
「呃,」葉天龍嚥了一口唾沫,費力地說道:「倒……倒了一半……」
「倒了一半!」安德列三世點點頭。看著自己的東督大人穿著一件極不合身的城衛軍軍服,顯然是臨時從哪個傢伙的身上借來的,想起葉天龍被發現光著身子的樣子,法斯特的皇帝也只有在心中暗笑。
「那你說該怎麼辦呢?」安德列三世扳著臉說道。
葉天龍垂頭喪氣地答道:「罪臣任憑陛下處置!」不過他心中也暗自安慰,自己不管怎麼說也是皇帝的女婿,安德列三世總不會處罰太重。
「算了,你花錢重建鎮安塔就可以了!」果然皇帝的口風鬆了下來,葉天龍不由得大喜,連忙應聲不迭。
「很好,當初建設鎮安塔的費用總共是……」安德列三世望了望身後隨侍的貼身內侍高德安,後者馬上會意地說道:「四億八千萬金幣,如果算成現在的物價,大概是三十二億七千萬左右!」
說的人雖然十分輕鬆,聽的人卻是有如重錘敲心。聽到內侍頭子口中出來的天文數目,可憐的當事人是一臉煞白,瞠目結舌,久久說不出話來。
「天龍先交一半吧!」安德列三世一本正經地說道,「剩下的可以慢慢來。」
葉天龍苦著臉說道:「陛下,這樣的話,那微臣只有去睡馬路了。不,就算是把我賣了湊不足這一半的數目。」
安德列三世嘿嘿一笑,道:「那就把你身邊的那些美人侍衛賣掉好了!」
「哼,想打這個主意!」葉天龍心中暗罵,口中也只好求饒道:「陛下,這萬萬使不得,可不可以用別的代替啊?」
「看不出來,你這麼花心的傢伙居然還會對身邊的女人這麼有情義!」安德列三世頗感意外的說道。
葉天龍乾笑兩聲,這時才明白原來自己在這個皇帝岳父心目中的印象居然是如此不堪,想來如果不是於鳳舞的關係,也許自己根本不可能進入安德列三世的視線之中。
「那我就放你一馬,從你的薪水裡扣。」安德列三世的要求又退了一步,「從現在起,你將領不到任何的薪水,非但如此,你還要努力工作來償還這筆債務。」
從來沒有想過天上會掉餡餅的男人眼睛睜得老大,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帝陛下居然這麼輕易的就放過了自己?用自己的薪水來還,不客氣的說,就算是還上一百年都可能是一個零頭而已。
「不過……」安德列三世的口氣來了一個轉折,聽得可憐的當事人整顆心頓時被揪了起來,「為了使你能早日還清這筆債務,我現在交給你一個有很大收入的任務。」
葉天龍屏息而立,心知安德列三世說的任務一定是非常困難的,但現在他已經是被套上了繩子,就明知是圈套也得跳下去。
「去找那把傳說中的聖魔神劍!」安德列三世望著葉天龍一字一頓地說道。
「那把傳說了數千年,卻從來沒有一個人得到過的聖魔神劍嗎?」葉天龍有些不敢相信地問道。據說這把聖魔神劍是創世父神使用過的神器,具有神鬼莫測的威力,更重要的是它有著天命的象徵,擁有它的話,無疑就是代表了得到父神的承認,有了大陸之主的名分。
在大陸漫長的年月裡,這把聖魔神劍曾經出現了幾次,每一次出現都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和爭奪,可是沒有一個人真正得到過這把神劍,因為這神器具有非常神奇的擇主之能。相反的,有好幾個小國曾經因為被傳出現這把神劍而遭到了滅亡的厄運。
「不錯,正是這把神劍!」安德列三世頷首道,「如果我們法斯特帝國擁有了這把神劍,就證明了法斯特將是統一大陸的天命之主!」說到這裡的時候,他的眼睛閃閃發光,一股懾人的霸氣油然而生。
葉天龍苦笑一聲,「這樣毫無頭緒,我到哪裡找這把破劍啊?」
安德列三世一笑,轉為輕鬆地說道:「我剛剛得到一個絕密的情報,在天河地區出現了神劍的蹤跡。」
「可是那個地方正在發生戰亂啊!」葉天龍抓了抓頭皮,小心翼翼地說道。
「當然,如果太容易找到的話,那還有什麼價值呢?」安德列三世揮揮手,用十分輕鬆的語氣說道:「你這次去,正好可以順便把天河的叛亂平息下去,再把青州地區整頓一下。」
「順便?!」葉天龍傻眼了。
「是啊!」安德列三世用理所當然的語氣說道,「反正都是順路的。我把青州和原天河的土地封給你,只要你能從叛亂軍的手中奪回來,就屬於你的領地。好好的經營這些領地,你也可以多些收入,然後就可以早點重建鎮安塔了。」
葉天龍問道:「現在夏赫將軍不是已經在青州平亂了嗎?」
安德列三世沉聲道:「你和他分成兩路進擊青州,可以更快的剿滅叛亂軍。更重要的是,你還要去青州查辦那些失職的官員。」然後他意味深長地說道:「別忘記了到時候要把聖魔神劍帶回來,這把神劍可是價值連城,用來抵消你的債務應該是差不多的。」
面對如此的威逼利誘,已經沒有第二種選擇的男人只好咬咬牙接受使命。想到自己一下子接到這麼一大堆的任務,葉天龍就感到頭大不已。想離開的時候,他突然憶起一事,連忙問道:「此次前往青州,陛下準備派給臣多少士兵呢?」
「沒有!」安德列三世十分乾脆地回道。
「沒有?!!」葉天龍驚呆了,據說現在的天河叛亂軍足有十多萬,自己不帶一兵一卒如何去平亂呢?
「現在根本沒有可以調撥到你手下的軍隊,所以士兵只有你自己去想辦法。」安德列三世詭異的一笑,「再說要加派士兵,是需要花錢的,那不又是一筆很大的開銷了,你不想再加這一筆債務吧?」
葉天龍幾乎要跳起來了,哪裡有這種事情?安德列三世簡直是拿自己開玩笑,出兵的費用居然要主將來承擔,這是哪門子的鬼主意?可惜他的底氣不足,安德列三世一提起鎮安塔的重建費用,葉天龍只有乖乖投降的份了。
回到府第的東督大人將事情的經過向自己的嬌妻們詳細述說了一遍,聽得於鳳舞是啼笑皆非,自己的父親大人到底是想幹什麼啊?居然想出這種的主意來懲罰葉天龍。
晨月抿嘴一笑,悠然道:「陛下是想讓大姐出動啊!要是夫君大人遇到困難,大姐總不能袖手旁觀吧?怪只怪夫君你給自己套了一個圈,讓陛下可以輕鬆地把大姐重新推出來。」
眾人皆恍然大悟,葉天龍更是在心中暗罵安德列三世這個老狐狸。
回到房間裡,晨月卻在私下對於鳳舞說道:「要重建鎮安塔,倒也不用花那麼多的錢,我們應該辦得到的。只不過……」
於鳳舞微笑著接道:「你想讓天龍出去是嗎?」
晨月輕點螓首,淺笑道:「我知道瞞不過大姐你的,天龍現在在艾司尼亞也沒有什麼好發展的,倒不如出去建立一番功業。」
於鳳舞也笑道:「這樣一來,你也可以在幕後發揮作用了吧!」
晨月大方地說道:「我是這麼想的,若論到夫君出兵後的幕後軍師,非以大姐你為首不可!我只是在一旁參謀而已。」
於鳳舞微微一笑,道:「三妹啊,你這樣說可就是故作謙虛了。」
這一次的出征,雖然沒有多少的士兵,對於葉天龍來說,卻是更加麻煩的事情。因為東督府的將領們都躍躍欲試,紛紛向他請纓出陣。對於他們來說,與其呆在艾司尼亞做些無聊的事情,處處受到權貴的擎制,還不如跟葉天龍到青州的戰場上去建立一番功業。
更為讓他們動心的是,青州的敵人只是一夥沒有經過正規軍事訓練的叛軍,而葉天龍又得到了安德列三世的旨意,只要打下來的都是歸他的領地,這樣一來自己所追隨的主君就可以大有收益,相對的,自己也是大有作為。
經過數次的軍事會議,葉天龍在於鳳舞的協助下終於圈定了這次隨他出征青州的將領。
副將慶計,前鋒是左島近和范銅,索沖和遲顯則出任後衛,其他將領則是在中軍隨帳行走。
留在艾司尼亞的東督府以參軍石義信為首,魯圖先為輔,負責帝都的日常事務。
非常有趣的是,由於安德列三世沒有給他多少的士兵,使得他現在的帳下是變成有將無兵的局面,這是法斯特的軍隊歷史上沒有見到過的,可以說就是在風月大陸的戰爭歷史上也是極為罕見的。
皇帝的心中到底轉的是什麼樣的念頭,誰也不知道,這個謎底只有在葉天龍到達青州的時候才被解開,然而對於後世的人來說,這個答案卻是被淹沒在歷史的眾多猜測之中。
法斯特歷五三七年,帝出兵青州,隨從十八將,無兵。
後世的歷史書上是這樣形容這次出征的,但是他們沒有說對,葉天龍還是有士兵在手的。經過和安德列三世的討價還價,葉天龍硬是從軍部弄來了三千不在編製的後備兵,加上慶計在東督府訓練的一千東督執法隊,以及龍靈兒所帶的六百近衛團,真正的數目是四千六百名士兵。
出兵的日子到了,葉天龍他們悄然離開艾司尼亞,充滿信心地踏上征途,展開了他烽火一生的畫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