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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探紅樓
原著:特務
整理、排版:沒知識的窮孩子
夜探紅樓(廿八)
十四阿哥嘿嘿一笑,從侍衛手裡接過一根水火棍,輕輕一顛,照著賈政的屁股上就是一棒。
賈政立即像殺豬一樣叫了起來,在地上滾來滾去:「哎喲,哎喲,饒命!王爺饒命啊!」
眾門客僕從看到這副情景,想笑又不敢笑。此時黛玉、寶釵和眾姐妹們也都出來了,看到賈政挨打,也一起跪下來替他求情。
十四阿哥輕蔑地看了賈政一眼:「打人的時侯你那麼威風,自己一挨打就變成這個熊樣子。你要是挺得住,咱還佩服你一把,越是裝熊,咱就越是要打!」
說著又拿起棒子來。
忽然聽得大門外一片鼓樂之聲,有人高喊著:「皇妃娘娘駕到∼∼」話音未落,一頂黃呢子大轎小跑著抬了進來。
轎子還沒停穩,賈妃就掀開簾子,急匆匆地走了出來。
十四阿哥向賈妃一抱拳:「娘娘好。」
賈妃向他略一點頭,忙著走到賈五身邊。
賈五面色慘白,渾身是血。
「天啊,怎麼打成這個樣子!」賈妃只覺得天旋地轉,身體向後倒去。
十四阿哥忙搶上一步,扶住了賈妃:「春兒!」
這兩個字一出口,在場的人都楞住了。賈妃睜開眼睛,看看十四阿哥,看看王夫人,「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
王夫人忙攙住賈妃:「娘娘,娘娘……」
賈妃抽抽噎噎地說:「當初你們把我送到那個見不得人得地方去,現在又把寶玉打死了,我還活著有什麼意思,我也隨著寶玉一起死了算了!」說罷,哭得更厲害了。
十四阿哥看看賈妃,又看看賈政,眼睛裡都快要冒出火來了:「你這個偽君子!今天王爺我就要打死你為寶玉報仇!」
賈政嚇得忙滾到賈妃的腳下,哀求地說:「娘娘,救救我吧,我好歹也是你爹呀!」
老那從賈五身邊站了起來:「娘娘,王爺,不必著急。賈公子傷勢雖重,心脈未傷,必無大礙。」
十四阿哥知道老那醫術高超,在北京有「那神醫」之稱,聽了這話後心中大喜:「你說寶玉沒有事兒?」
老那微微一笑:「王爺,我給賈公子開個方子,喝下去包他一個時辰就能醒過來。三個月後,還您個活蹦亂跳的哥兒。」
賈妃向著老那施了個萬福:「那先生,我兄弟就全交給您了。」
老那嚇得急忙跪倒:「娘娘客氣,娘娘客氣,小人願以性命擔保賈公子沒事兒。」
賈妃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看了看綁著的賈政,淒婉地對十四阿哥說:「你就饒了他吧,甭管怎麼說,他畢竟是我爹呀。」
十四阿哥向侍衛們擺擺手,侍衛們給賈政鬆了綁。
賈政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謝謝大將軍王,謝謝娘娘,謝謝不打之恩!」
十四阿哥冷笑一聲:「今天不打,不等於以後也不打。如果你敢再動寶玉一根汗毛,嘿嘿……」他說著把手裡的大錘向著牆邊的一棵松樹扔了過去,只聽得
「喀嚓」一聲,碗口粗的松樹攔腰被打成了兩截:「這松樹就是你的下場!」
樹冠嘩啦啦地倒了下來,周圍的人躲閃不迭,賈政嚇得連連叩頭:「下官不敢,下官再也不敢了。」
「老那你留下,給寶玉治傷。」十四阿哥飛身上馬,向著賈妃一抱拳:「娘娘保重!」接過侍衛遞過來的紫金錘,一聲長嘯,連人帶馬,從斷牆飛躍而出。
在場的人這才鬆了一口氣。薛寶釵睜大了眼睛,癡癡地望著十四阿哥揚起的一派煙塵。
外面跑進來一個太監,正是秦六:「娘娘,您快回去吧,萬歲爺正到處找您呢!」
賈妃歎了一口氣,上了轎子走了。
老那指揮著僕人們把寶玉抬回怡紅院去了,西花園頓時安靜了下來。
老槐樹上爬下了一個人,正是烏思道。只見他哈哈一笑:「好個環兒,有出息,有出息!」
夜探紅樓(廿九)
紫禁城內體和殿。
康熙在坐在書桌前看著奏折,賈妃站在一邊給他磨墨。
「春兒啊,」康熙喝了一口蔘湯,不滿地說:「你進宮也好多年了,規矩也都知道。怎麼不跟我說一聲兒,就跑到宮外面去了?」
「臣妾知罪,下次再不敢了。」賈妃急忙跪下:「是聽說我兄弟寶玉被打,一時亂了分寸。」
「你怎麼知道寶玉被打了呢?傷得厲害嗎?」
「是秦六告訴我的。還好,只是皮肉之傷。」賈妃說到這裡,心裡一疑,秦六一直是在宮裡,怎麼會知道寶玉被打呢?
「沒打壞就好,他可是個人才。」康熙笑著說:「對了,昨天聽老四講,他家的寶玉不知被什麼人打了一頓,連路都走不了了。這兩個孩子,長得像不說,
連挨打都一起挨打。呵呵,希望以後都是國家棟樑啊!」
雍王府小書房。
雍正打開扇子心不在焉地扇著:「老烏啊,你的消息可確實?」
「千真萬確,千真萬確,」烏思道得意地說:「我親眼看見十四阿哥打了賈政,還管皇妃叫春兒。看他倆心疼賈寶玉那個勁兒,肯定沒錯兒。」
「這事兒可不是玩的,一定得有過得硬的證據。你知道老十四和賈妃都是皇上面前的紅人兒,搞不好,搬不倒老十四倒把咱們自己饒進去了。」雍正沉思地說。
「王爺,您是深謀遠慮,未勝先防敗。佩服啊,佩服!」烏思道討好地說:「過硬的證據還沒有找到,估計是藏在十四阿哥的府裡了。他武功太厲害,一時半會兒偷不出來。不過他要是一出京,事情就好辦了。」
「唔,那你通知年羹堯,叫他趕快再寫個八百里加急的軍情送給皇上,就說西寧前線吃緊,我也好勸說皇上快點把老十四派出去。」雍正把扇子一合:「那琪官兒找到沒有?」
「還沒有呢!」烏思道退了一步:「不過聽說從南邊新來了個唱小旦的藥官兒,比琪官兒長的還嫵媚,您要不要叫進府來瞅瞅?」
「嗯,好吧,叫他今天晚上來。」
怡紅院裡間屋。
賈五醒了過來,只覺得下身火燒火撩地痛得鑽心。他扭動了一下身體,覺得一陣疼痛一直衝到胃裡來了,「哇」的一口就吐了出來。
「天啊,你可醒了!」晴雯高興地叫了出來,忙拖過痰盂來接著。好在賈五是趴著,沒有吐到身上。
「我說什麼來著,」老那得意地說:「看,還沒到一個時辰呢吧,人就醒過來了。」
「您是神醫呀,」襲人感激地說:「晴雯,快告訴太太,給那神醫準備份厚禮吧!」
「好說,好說。」老那又提起筆寫了個藥方:「按這個方子,內服,一日三次。這外敷麼,我有瓶好藥,可惜留在濟南府了,先用雲南白藥塗上好了。」
賈五喝了藥,就昏昏沉沉地睡過去了。
老那站起身來:「好啦,我該走了。萬一傷勢有什麼變化,你們去大將軍王府裡找我。」
這時寶釵拿著一個青瓷盒子,急匆匆地走了進來:「那先生,您看這個藥好用嗎?」
老那打開盒子,聞了一下:「咦,這是金陵薛大舍人的九龍雪蓮化腐生肌膏呀,療傷聖品。你從哪裡搞來的?」
襲人一笑:「大夫啊,這就是薛家的大小姐呀!」
「好,好,有這藥就更沒問題了。」老那笑著和茗煙一起出去了。
「襲人姐姐,這個藥可霸道得很,」寶釵說:「要用燒酒化開,薄薄地塗一層,塗得要快,又要均勻,只能塗半分厚。薄了不管用,厚了要留傷疤的。」
「薛姑娘,」襲人猶豫地說:「我怕弄不好,要不你來給他塗好麼?」說著把賈五身上蓋的薄被掀了起來。賈五的臀上、腿上,紅的、青的、紫的,不是血斑就是腫塊,沒有一寸好肉。
「天啊,怎麼會這麼狠!」襲人忿忿地說。
寶釵從來沒有見過男人的裸體,此時不由得羞得滿面通紅。襲人也自覺冒失了,不好意思地叫著:「寶姑娘?」
寶釵一咬牙:「快拿燒酒來!」
寶釵舀一勺藥膏,鋪在自己的手心上,含了一口酒,噴在藥上,揉一揉,就在手心裡化開。
襲人用毛巾蘸著溫水把賈五身上的血污擦乾淨。
賈五朦朧中覺得下體一陣清涼,好像痛得輕了些。彷彿有一隻軟軟的手在自己臀部的傷處揉著。只聽得襲人說:「寶姑娘,你的手好巧,藥塗得好均。」
寶釵也在?賈五吃了一驚,自己怎麼光著屁股,真是羞死人了,只好閉起眼睛裝睡。襲人還好說,怎麼寶釵也……真是最難消受美人恩啊!胡思亂想了一會兒,又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夜探紅樓(三十)
賈五昏昏沉沉的,只見蔣玉函走了進來,手裡捧著那大紅腰帶,訴說雍王府拿他之事;又見金釧兒進來哭說被推落井,要求給她報仇。賈五半夢半醒,都不在意。
忽然又覺有人推他,恍恍惚惚聽得有人悲慼之聲。賈五從夢中驚醒,睜眼一看,不是別人,卻是林黛玉。賈五猶恐是夢,忙又將身子欠起來,向臉上細細一認,只見兩個眼睛腫的桃兒一般,滿面淚光,不是黛玉,卻是哪個?
賈五心裡一熱,忍著痛,做出嬉皮笑臉的樣子:「妹妹來了好久了麼,可想死我啦!」
黛玉點點頭,眼淚又一串串落了下來。
賈五眼睛一轉:「好妹妹,你拉著我的手好麼,我就不痛了。」
黛玉「嗯」了一聲,握住賈五的手。
黛玉的手又軟又細膩,只是冰涼冰涼的。要哄林妹妹開心才好,想到這裡,
賈五說:「好妹妹,你再親我一下吧,我就一點兒也不痛了。」
黛玉臉一紅:「呸!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賈五一笑,作了個鬼臉:「不想吃天鵝肉的癩蛤蟆,就不是好癩蛤蟆。」
黛玉忍不住破涕為笑了:「你呀,真是個活寶。」
「對呀,就是你的活寶貝。」賈五說著抬起身來想向黛玉身邊湊去,身體一動,下下半截疼痛難忍,支持不住,「噯喲」一聲,又倒了下去。
黛玉急忙扶住賈五,淚水又流了下來。
「好妹妹,我吃了老那的藥,一點兒也不痛了,這是裝出來嚇唬他們的。」
賈五安慰著黛玉:「對了,我唱個歌兒給你聽好不好?」
紫鵑正好走了進來,聽了笑著說:「好啊,寶二爺那天唱的《月亮代表我的心》,真是絕了。」
「這回我唱個正宗的北京小調兒,」賈五清清嗓子,看著黛玉,輕聲唱道:
「第一天我找你呀,你也不在,你媽媽出來--叼個大煙袋。」
黛玉又被他逗得笑了:「胡說,我媽媽才不抽煙呢!」
「我說的是另外那個,雍王府的那個。」賈五向她眨眨右眼,繼續又唱道:
「第二天我找你呀,你也不在,你媽媽給了我--一鍋蓋。」
「第三天我找你呀,你也不在,你們家的狗--咬了我的褲腰帶。」
五兒走了進來,把賈五脫下來的染了血的衣服收到一個黃銅盆裡,準備拿去洗。
她一件一件地翻著,忽然把一條腰帶拎了起來,對著窗口仔細看看:「喂,你們瞧瞧,這個腰帶上怎麼會有字兒呢?」
黛玉從五兒手裡把那條腰帶接了過來,放在賈五面前。正是蔣玉函送給他的那條腰帶,浸了血的地方隱隱地顯出字來了。
「峨嵋金頂老廟後,大松樹東一丈六。」黛玉口裡唸著:「這可是什麼意思呢?」
賈五一下子想起了那天蔣玉函跟他換腰帶時的神秘兮兮的樣子:「峨嵋金頂老廟後,大松樹東一丈六。」他嘴裡唸著,好像是有什麼重要東西藏在那裡了?
看著五兒和紫鵑端著衣服出去了,黛玉附在賈五耳邊小聲問:「寶玉,你是不是十四阿哥的兒子啊?」
「不會吧,太太又老又醜的,怎麼會和十四阿哥那個呢?你怎麼想起這個來了?」賈五好奇地問。
「那是你昏過去了沒看見,」黛玉把早上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看把十四阿哥和賈娘娘急的,真像是你的親爹娘。」
「哦。」和十四阿哥聊天的情景一幕幕地浮現在賈五的腦海裡。怪不得他對我那麼好呢,還老想認我當兒子。不過這個爹也不錯,比假正經的賈政強多了。
那賈妃也確實對我有點關心得出圈兒。他倆倒也是滿般配的,一個王爺,一個娘娘。
想到這裡,賈五心裡一懍,十四阿哥勾搭上了娘娘,那可是大罪過。既然黛玉都看出來了,那麼在場的其他人肯定也看出來了,如果傳了出去,十四阿哥和娘娘可就危了。一瞬間,他真的覺得自己是十四阿哥和賈妃的兒子了,開始為他倆擔起心來。
「寶玉,那十四阿哥王府離咱們這裡有多遠?」黛玉忽然問。
「他住東城鐵獅子胡同,離這兒挺遠的呢!」賈五說。
「那他怎麼來得那麼快呢?從老爺打你到他來,還不到四分之一的時辰。」
黛玉奇怪地問。
是啊,賈五也開始琢磨,如果有人去十四阿哥那裡報信,他最快也得半個時辰以後才能到榮國府呢!
賈五忽然覺得自己掉到一個圈套了去了。隱隱約約地彷彿看到一個人在陰險地對他冷笑。
夜探紅樓(卅一)
夜深了。賈五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寶釵的療傷藥真不錯,下體痛得輕多了。 十四阿哥看來是寶玉的親爹了,要幫他一把才對。賈五不禁又回憶起那天自己第一次參加御前會議的情景:
※ ※ ※ ※ ※
太和殿上。康熙威嚴地坐在龍床上。十四阿哥站在旁邊給他把筆墨準備好。
賈五站在朝班隊伍的最後,靠近門口。
一個胖胖的太監尖著嗓子叫道:「有事出班早奏,無事捲簾退朝∼∼」
雍正向前跨了一步遞上折子:「陛下,四川總督年羹堯八百里加急軍情。」
十四阿哥接過折子遞給了康熙。康熙看著看著眉頭就皺了起來:「格爾木失陷,西寧吃緊。這個王子騰,進攻不行,怎麼守也守不住。」
「陛下,前方驕兵悍將,王子騰又是漢人,軍心不服。收拾這場殘局,非老十四出馬不可。」雍正說。
「四哥說的是,」十四阿哥說:「兒臣也想早日出征。其實前方也有將才,
比如說岳鐘琪,張廣泗等人。」
「不行,不行,」雍正的頭搖得像撥郎鼓似的:「咱們大清是金朝的後代,老岳家是岳飛的後代,幾百年的世仇,靠不住啊,靠不住。」
「四哥,寬恕乃是立國之本。中國歷史那麼長,那個家族沒有恩怨糾紛?在歷史問題上糾纏不清,鬥來鬥去,乃亡國之道也。」
「什麼,亡國之道?」雍正光火了:「中國有一億人口,不鬥行嗎?怕他做甚?於人奮鬥,其樂無窮!」
「住口!」康熙一拍桌子:「君子以仁義以治天下,你以斗人,殺人為樂,
虎狼之心,何堪為君!」
雍正嚇了一跳,急忙跪下,連連磕頭:「兒臣知罪,兒臣知罪!」
康熙歎了一口氣:「起來吧。我大清武力奪得天下,殺人無數。如果不講寬恕,那些被害人的後代造起反來,豈非國無寧日了麼。當年葉赫被我皇祖努爾哈赤消滅時,葉赫部酋長布楊古說過:我死後有知,定要復仇。我葉赫部落只要存留一名女子,亦必復滿洲。可是我們也沒有記仇麼,葉赫那拉氏的後裔也一樣重用啊,馬齊,你不是就有葉赫那拉氏的血統麼?」
大學士馬齊忙跪倒:「是,臣家世代感激皇上寬恕之恩。」
賈五聽到這裡,暗暗歎了一口氣,其實你們大清朝最後還是亡在葉赫那拉氏的後代--慈禧太后的手裡了。
康熙揮揮手讓馬齊起來,接著端起桌上的茶盅,泯了一口:「老四啊,起來吧,你送來的這蔘茶還不錯。」又轉向群臣:「上次老十四上了個變法改革的折子,大家都看了吧,議一議。」
大臣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說話。
雍正站了出來道:「陛下,不以規矩,不成方圓。法可以變,但也得有個框框,我認為有四個不可變:祖宗之道不可變,孔孟之教不可變,滿州八旗的領導不可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國有制不可變。」
雍正一發話,氣氛馬上活躍起來,大臣們紛紛附和。
九城兵馬總督隆科多說:「是啊,無論如何也不能忘了祖宗。」
大學士張廷玉說:「孔聖人乃是萬世師表,動不得呀。」
馬齊說:「天下只咱們八旗貴族打下來的,當然得咱們來坐。」
吏部尚書趙昌說:「皇上就是皇上,要是議會比皇上還大,成何體統乎?」
十四阿哥在紙上寫了幾個小字,笑著走到馬齊身邊:「你把這個唸一下。」
順手把馬齊的老花眼鏡摘了下來。
馬齊用力擠著眼睛,把那張紙拿前拿後地看了半天,哭喪著臉說:「大將軍王,沒有眼鏡我看不清楚。」
十四阿哥把眼鏡遞給馬齊,馬齊顫悠悠地唸道:「眼鏡可是祖宗之法乎?」
在場的人忍不住都笑了起來。
十四阿哥看看康熙,康熙點點頭,打開抽屜,拿出一枝英國手槍交給他。十四阿哥把手槍填上子彈,右手一顛,向著隆科多瞄準。
隆科多慌忙躲閃:「大將軍王,千萬別開玩笑,那玩藝兒是能打死人的!」
十四阿哥一笑:「你有祖宗傳下來的鎧甲,怎麼還怕手槍啊?」
太和殿裡馬上又靜了下來,誰也不說話。
退朝以後,康熙歎了一口氣:「老十四啊,這些人都靠不住啊!」
※ ※ ※ ※ ※
想到這裡,賈五歎了一口氣,這改革變法真是步步荊棘啊。非得把康熙的領導班子統統換掉才行,可是又能換什麼人呢?
朦朧中,忽然聽得外面有動靜,接著是晴雯一聲嬌叱:「什麼人!」
夜探紅樓(卅二)
晴雯躍出門來,一陣冷風吹過,儘管是練武的人,也不由得打了個寒戰。今年怎麼儘是來寒流呢,她心裡唸叨著。看見一個黑影子一閃,向小竹林跑去了,
晴雯緊緊地追了上去。
那人一直跑到園子西北角的空地上,猛地停了下來,回頭說:「四娘姐姐,是我。」
晴雯藉著月光仔細一看,是蔣玉函,在四阿哥家見過。就奇怪地問:「你跑到這裡來幹什麼?」
蔣玉函歎了一口氣:「說來話長。你把這個給寶玉,讓他交給四阿哥。」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個東西,扔給晴雯。
晴雯接過來一看,是個金麒麟,和史湘雲的那個金麒麟好像一模一樣。
「我得趕快走了,了因和尚一直在找我呢。」蔣玉函說著向晴雯一抱拳,轉身就要走。
這時,只聽得院牆上嘿嘿一聲冷笑:「你跑不了啦!」話音未落,一個胖大的身影跳了下來,正是了因和尚。
晴雯把金麒麟揣進懷裡,對蔣玉函說:「你快走!」自己就大模大樣地從樹影裡走了出來:「大師兄,你好神氣啊!」
蔣玉函知道晴雯武功不輸了因,鑽進竹林就不見了。
了因見到晴雯,又驚又喜,喜的是又看見自己的心上人了,驚的是怎麼她和蔣玉函成了一路了,莫非要和自己對著幹不成?想到這裡,了因向著晴雯一笑:
「小師妹,那蔣玉函是雍王府的要犯,你別趟這個混水啊!」
晴雯這幾個月裡聽說了不少了因幫助雍親王濫殺無辜的劣跡,氣正不打一處來,就冷笑說:「那不行,他是我的朋友,你就放過他吧。」
了因從小長得醜陋,最恨小白臉的男人,早就看蔣玉函不順眼。現在聽得晴雯叫他「朋友」,不禁醋性大發,高聲叫道:「你閃開,我非宰了他不可!」
晴雯撇撇嘴:「我要是不閃開呢?」
了因哈哈一笑:「小師妹,難道你還敢跟我動手不成?」
晴雯心裡歎了一口氣,下山之前,師傅把自己悟出的鎮山劍法--天鳳三絕劍教給了她,特別提出:了因武功雖強,但心術不佳。如果他有為非作歹之事,她可以替師傅清理門戶。想不到今天真應了師傅的話了。
了因以為把晴雯嚇住了,一揮禪杖:「小師妹,快讓開。」
晴雯兩手在腰間一按,噹啷一聲,腰帶化成一條軟劍。她把劍橫舉過胸,對著了因一作揖:「請大師兄賜招。」
「好啊,師傅的天鳳劍也傳給你了,我試試你的功力長了多少。」了因把禪杖一伸,兩人交起手來。
同門師兄妹,彼此等招數都熟悉,而且在一起多年,也拉不下臉來。兩人見招拆招,了因功力深厚,晴雯步伐輕靈,就像比武練劍一樣,不知不覺已經打了一百多個回合。晴雯心裡暗暗佩服,幾年不見,了因的武功又精進了不少。
了因此時更是心驚,小師妹比自己少了二十年的功力,居然能和自己打個平手,再過幾年,哪還得了?
「哎呀,不好,蔣玉函那小子怕跑遠了,怎麼向烏師爺交代呢?」了因本是極驕傲的人,和十幾歲的小師妹打個平手,面子上實在掛不住。想到這裡,一發發起狠來,左手的瘋魔杖舞的風馳電掣,右手運起玄陰功,夾著冷風一掌掌向晴雯拍去。
陰風習習,壓得晴雯幾乎喘不過起來。看來不用殺手是不行了,晴雯心裡歎了一口氣,把真氣運到右手,抖出九朵劍花,正是天鳳三式中的第一式--鳳翔九天。
了因只覺得眼前一花,劍鋒已經點到了他的左肩的肩井穴。
了因這一驚可非同小可,他練的是金鐘罩,能刀槍不入,可是罩門就是肩井穴,一旦被刺中,輕則受傷,重則喪命。當時也來不及細想,奶奶的,拚個兩敗俱傷算了,便咬著呀向晴雯劈了一玄陰掌。
晴雯知道,如果自己刺進了因的罩門一寸,那他不死也得武功全廢。同門多年,總是不忍,手上不知不覺把力道減輕了,只刺進了半寸。
說時遲,那時快,晴雯的劍還沒有拔出來,了因的掌鋒就已經掃到了她的前胸。
二人各退了幾步。了因看看自己滴血的罩門,嚇得魂飛魄散,忙爬過牆頭跑了。
晴雯只覺得渾身發抖,自知傷得不不輕,也忙掙扎著回怡紅院去了。
賈五看到晴雯哆哆嗦嗦地回來了,心中大驚,強忍著痛,從床上爬了下來:「晴雯姐姐,你怎麼啦?」
只見晴雯兩腮如胭脂一般,用手摸了一摸,也覺冰冷。
賈五忙說:「快進被來來渥渥罷。」一語未了,只聽「咯嚓」的一聲門響,麝月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真嚇了我一大跳,黑影子裡,假山子石後頭,只見一個人蹲著。我才要叫喊,原來是那個大錦雞,見了人一飛,飛到亮處來,我才看真了。若冒冒失失一嚷,倒鬧起人來。」一面說,一面洗手,又笑道:「晴雯出去我怎麼不見?一定是要唬我去了。」
賈五笑道:「這不是他,在這裡渥著呢!」
麝月道:「你就這麼『跑解馬』似的打扮兒得伶伶俐俐的出去了不成?」
賈五笑道:「可不就這麼去了。」麝月道:「你死不揀好日子!你出去站一站,把皮不凍破了你的。」說著,又將火盆上的銅罩揭起,拿灰鍬重將熟炭埋了一埋,拈了兩塊素香放上,仍舊罩了,至屏後重剔亮了燈,方才睡下。
晴雯用力忍著傷痛,附在賈五耳邊說:「我要運功療傷,三天之內,別叫人打攪我。」
夜探紅樓(卅三)
賈五悄悄把五兒叫了過來,告訴她照顧晴雯。如果有誰來找,就都說寶二爺叫晴雯做針線呢。又叫襲人再去和寶釵要了點九龍雪蓮化腐生肌膏,叫五兒給晴雯抹上。
老那真不愧有「那神醫」之稱,又過了兩天,賈五就可以一瘸一拐地到處走動了。能動彈當然就又免不了去給老太太請安,賈母一高興,從箱子底上把俄國貢來的孔雀裘也給了賈五。金翠輝煌,碧彩閃灼,人仗衣服馬仗鞍,賈五穿上,登時顯得風流瀟灑了不少,看得黛玉寶釵心動神搖。
賈五惦記著晴雯,在賈母那裡吃過午飯就匆匆趕回了怡紅院。看晴雯的床上放著帳子,五兒正坐在床前打瞌睡。賈五笑著說:「五兒妹妹,你去休息吧,我來照顧她。」
正說著,只聽見遠處傳來一聲炮響,鑼鼓齊鳴,街上一遍喧嘩。小丫頭墜兒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你們要不要去看熱鬧兒?大將軍王今天出征,要出西直門,一會兒就打咱們府門前路過呢!」
賈五看了看五兒:「你和墜兒去看吧,家裡有我呢。」
五兒和墜兒才出門,晴雯就掙扎著從帳子裡面爬了出來。賈五急忙扶住她:「晴雯姐姐,這才一天半,你怎麼就起來了?」
晴雯臉色煞白得嚇人,哆哆嗦嗦地在懷裡掏了好半天,掏出一個金麒麟來遞給賈五:「這是蔣玉函送來的,說要你交給十四阿哥。」
「可是他就要出兵西征去了呀!」賈五接過金麒麟,那麒麟做得好精緻,比史湘雲的那個還顯得神氣,有光彩。
「十四阿哥要這個玩藝兒幹嗎?」賈五把麒麟拿在手裡,翻來覆去地看著,「看不出什麼名堂麼?」一下子沒拿穩,麒麟「噗通」一聲掉在了桌子上。
「你聽!」晴雯說。
「聽什麼?」
「那麒麟好像是空的,」晴雯欠起身來:「你再磕一下。」
賈五把頭貼在桌子上,用麒麟在桌面上敲一下,可不是,裡面真是空空的聲音。他不由得又佩服起晴雯來了,學武的人就是耳朵靈。
賈五把金麒麟湊到眼皮底下,怎麼也看不出什麼破綻來。揪揪尾巴,拉拉耳朵,扭扭鈴鐺,掰掰腿,按按眼睛,什麼反應也沒有。
「寶玉,你們倆在玩什麼呢?」林黛玉笑著走了進來:「晴雯姐姐,你病了麼?臉色怎麼那麼白?」
賈五忙起來讓黛玉坐下,玩笑地說:「我們在殺史姑娘的麒麟呢!」
晴雯從自己頭上拔下簪子,向著麒麟嘴裡一捅……「喀嗒」一聲,麒麟的肚子打開了,掉出來一團疊得緊緊的舊舊的黃紙。
賈五把紙攤開,上面用正楷寫著字,賈五唸道:「雍親王次女絳姝,庚寅年二月十二日生於雍王府,生母鈷錄氏,接生穩婆馬佳氏。」
「庚寅年二月十二日?」黛玉奇怪地說:「那是我的生日呀!」
賈五接著唸:「該女左足足心有紅痣二顆,右腿有青記一塊。」
黛玉的臉馬上紅了。
賈五探詢地問:「這個你也有?」
黛玉含羞點點頭。
晴雯想了想:「對了,這個大概就是宗人府的那個什麼玉碟。雍王福晉想法兒把玉碟也掉包兒,把真本放在麒麟裡了。蔣玉函八成和雍親王有仇,想叫十四阿哥把這個交給皇上,雍親王以漢人代皇孫,就是欺君之罪,有他好看得了。」
「皇上會殺了雍親王麼?」自從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後,黛玉對雍親王一家也關心起來了,畢竟自己的生身父母麼。
「那倒不至於,二阿哥私通母妃,不是也只落了個圈禁而已。」晴雯說。
賈五倒是猶豫了起來,這份東西到底給不給十四阿哥送去呢?不送去吧,雍正好像已經發現了十四阿哥和賈妃的事情,沒準兒也有了證據了。要是雍正先告了十四阿哥,那十四阿哥就完了。如果把這份東西給十四阿哥送去呢,那林妹妹的親父母就要倒霉了,搞不好林妹妹也得吃掛落兒。
黛玉沉思了一會兒:「寶玉,你把這個給十四阿哥送去吧!」
「可是,雍王府,是你的親爹娘啊!」
黛玉慘然一笑:「他心太狠毒,要是當了皇帝,不知道要殺多少人呢!到頭來怕連自己的性命也保不住。如果真的把他圈禁起來,說不定倒是他的福氣,能平平安安過一生。」
三人沉默了一會兒,天色漸漸黑了,賈五把蠟燭點了起來。
晴雯擦了一把頭上的虛汗:「寶玉,那就這麼辦吧。按規矩,出征大軍離京後要先在豐台大營集合。你明天就去豐台把這個給十四阿哥送去吧!」
賈五歎了口氣:「好吧。」站起來把那張紙揣進懷裡。他看了黛玉一眼,黛玉眼裡又充滿了淚水。他心裡一難過,腳下一下子踩空了,身體撲在了桌子上。
孔雀毛碰到了蠟燭,「忽」地一下著了起來。
黛玉晴雯二人忙幫他把火撲滅,孔雀裘已經燒掉了酒杯口大的一塊兒。
麝月正好進來,笑著說:「看,新衣服你也不知道結記著點兒。趕著叫人悄悄的拿出去,叫個能幹織補匠人織上就是了。」說著便用包袱包了,交與一個媽媽送出去說:「趕天亮就有才好。千萬別給老太太、太太知道。」
夜探紅樓(卅四)
看著麝月和那個婆子一起出去了,賈五沉思地說:「不過,雍王府肯定還會派人來找這個麒麟,晴雯姐姐又傷了,應該想個辦法騙他們一騙。要不……」他的眼睛一轉:「我們給他們做個假的吧!」
賈五從書架上拿下一本舊得發黃的《杜工部詩集》,翻到後面的空白頁上,掏出自己懷裡的玉碟比了比,紙的顏色差不多。他小心地把書上的那張空白撕了下來,用剪子剪成和玉碟一樣大小,對黛玉說:「妹妹,你照著把這個玉碟抄一下好麼,字跡最好也差不多。」
黛玉點了點頭,開始研墨。賈五從小菜盤子裡拿起一塊豆腐乾,又打開抽屜拿出一把小刀子,他在中學學過雕刻,一會兒,宗人府的大印就刻好了。
黛玉一筆一劃地把玉碟抄在了那張紙上。賈五暗暗佩服,林妹妹的字寫得真漂亮。等黛玉寫完以後,賈五把豆腐乾的大章往紙上一印,比一比,兩張紙還是真差不多。
賈五把假玉碟疊好,塞進金麒麟的肚子裡:「好啦。咱們怎麼給雍王府送去呢?」
「要讓他們得到了但又不起疑心,」黛玉右手托著腮,呆呆地看著蠟燭的火焰,火光一跳一跳,映得黛玉臉上通紅:「最好是讓他們的人來偷走。」
晴雯咳嗽了一聲,挺起身來:「我懷疑墜兒是雍王府派來臥底的,而且她似乎也有武功。你倆過來。」寶玉和黛玉湊到晴雯床邊,晴雯附在他們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黛玉點了點頭,把晴雯的帳子放下。賈五把金麒麟放在桌子上。高聲叫道:
「墜兒∼∼」
「來啦,來啦!」墜兒急匆匆地跑了進來,一看見桌子上的金麒麟,眼睛一亮。
賈五假裝沒看見,拉著黛玉的手說:「我和林妹妹出去一下,墜兒,你照顧著點兒屋裡的燭火。」
賈五和黛玉走出門外。晴雯從帳子裡偷眼望去,只見墜兒四周看看,抓起金麒麟就揣進了自己的懷裡,匆匆地走了出去。
看到墜兒從屋裡出來,一直向趙姨娘的房間跑去,賈五和黛玉從假山後走了出來,相視一笑,回到屋裡。
「留這麼個奸細在身邊可有點懸乎兒,」賈五說:「得把她趕出去。」
「可是用什麼藉口呢?」晴雯躺在床上喘著氣說:「總不能提偷麒麟的事兒
吧?」
「對了,」黛玉想了一想,把自己手腕上的金鐲子取了下來:「這叫做蝦須鐲,你們看這顆珠子。前年老太太從箱子來找出來的,一共兩對兒,給了鳳姐姐和我各一對兒。那天平兒不是說鳳姐姐有一隻不見了麼?寶玉,你把這個放到墜兒那裡……」
「好,妹妹真聰明,」賈五接過蝦須鐲,走進墜兒房間,把鐲子放到她枕頭下面,回到屋裡,就高聲叫:「宋媽媽∼∼」老媽子宋媽媽忙走進來。賈五說:「宋媽媽,我叫墜兒給我做了個香袋兒,你給我看看做好了沒有。」
宋媽媽來到墜兒房裡,東找西找,看不見香袋兒,翻開枕頭,看見一隻蝦須鐲。宋媽媽一楞,這可是巴結璉二奶奶的好時候,拿起了鐲子,就匆匆找平兒去了。
賈五送黛玉回了住處,一人走回來,聽到竹林邊上有人說話。仔細一看,是平兒和麝月。
只聞麝月悄問道:「你怎麼就得了的?」
平兒道:「那日洗手時不見了,二奶奶就不許吵嚷,出了園子,即刻就傳給園裡各處的媽媽們小心查訪,再不料定是你們這裡的。幸而二奶奶沒有在屋裡,
你們這裡的宋媽媽去了,拿著這只鐲子,說是小丫頭子墜兒偷起來的,被他看見了,來回二奶奶的。我趕著忙接了鐲子,想了一想:寶玉是偏在你們身上留心用
意,爭勝要強的,那一年有一個良兒偷玉,剛冷了一、二年間,還有人提起來趁願,這會子又跑出一個偷金子的來了,而且更偷到街坊家去了。所以我倒忙叮嚀宋媽,千萬別告訴寶玉,只當沒有這事,別和一個人提起。所以我回二奶奶,只說:我往大奶奶那裡去的,誰知鐲子褪了口,丟在草根底下,雪深了沒看見。今兒雪化盡了黃澄澄的映著日頭,還在那裡呢,我就揀了起來。二奶奶也就信了,
所以我來告訴你們。你們以後防著他些,別使喚他到別處去。等襲人回來,你們商議著,變個法子打發出去就完了。」
賈五悄悄走進屋裡,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晴雯。晴雯皺著眉頭:「要防著她狗急跳牆。我傷了,你剛練得那點兒武功怕還不是她的對手。唉,我師姐要在就好了。」
夜探紅樓(卅五)
第二天起來,賈五把那張玉碟在懷裡揣好,屁股上剛結了痂,不能騎馬,就吩咐小廝茗煙去外面雇輛車來。
「咱們府裡有車,幹嗎要雇外面的?」茗煙奇怪地問。
「你就去雇吧,」賈五說:「我有要緊的事兒。啊,對了,別讓老爺、太太看見。」
晴雯運了一夜的功,覺得傷痛好了些,就下床來走走。看看屋子裡空空的,就罵小丫頭子們:「哪裡鑽沙去了!瞅我病了,都大膽子走了。明兒我好了,一個一個的才揭你們的皮呢!」
唬得小丫頭子篆兒忙進來問:「姑娘作什麼?」
晴雯道:「別人都死絕了,就剩了你不成?」說著,只見墜兒也蹭了進來。晴雯道:「你瞧瞧這小蹄子,不問他還不來呢。這裡又放月錢了,又散果子了,你該跑在頭裡了。你往前些,我不是老虎吃了你。」
墜兒只得前湊,心裡還是滿不在乎,昨個把金麒麟拿給趙姨娘,趙姨娘很誇了她一陣兒,說今天晚上烏師爺來時,一定說明她的功勞,雍王妃一定會重重賞她。她倒也不在乎什麼賞,不過給雍親王立下這份功勞,自己對師傅也有個交代了,不必再繼續在賈府當丫頭了。
墜兒正想到這裡,晴雯便冷不防欠身,一把將她的手抓住,向枕邊取了一丈青,向她的合谷穴戳去。
墜兒猝不及防,才要掙扎,只覺得一股暖流從手上傳來,散佈全身,頓時身體像是脫了力一樣,她知道自己的武功已經被晴雯廢了,心裡又驚又怒。
晴雯口內罵道:「要這爪子作什麼?拈不得針,拿不動線,只會偷嘴吃。眼皮子又淺,爪子又輕,打嘴現世的,不如戳爛了!「墜兒聽得一個偷字,
以為說的是她偷麒麟的事兒,不敢還嘴,只是哭。
麝月忙拉開墜兒,按晴雯睡下,笑道:「才出了汗,又作死。等你好了,要打多少打不的?這會子鬧什麼。」晴雯便命人叫宋媽媽進來,說道:「寶二爺才告訴了我,叫我告訴你們,墜兒很懶,寶二爺當面使她,她撥嘴兒不動。連襲人使她,她背後罵她。今兒務必打發她出去,明兒寶二爺親自回太太就是了。」
宋媽媽聽了,心下便知鐲子事發,因笑道:「雖如此說,也等花姑娘回來知道了,再打發她。」
晴雯道:「寶二爺今兒千叮嚀萬囑咐的,什麼花姑娘草姑娘,我們自然有道理。你只依我的話,快叫他家的人來領他出去。」
麝月道:「這也罷了,早也去,晚也去,帶了去早清靜一日。」
宋媽媽才帶著墜兒出去,茗煙就跑了進來:「二爺,車雇好了,在角門外等著呢。今天也不知道怎麼了,大街上到處是九城兵馬司和雍王府的兵,聽說城門那兒查得可緊了。」
「哦?」賈五不由得摸了摸懷裡的玉碟,看來出城還有點麻煩了。
正在猶豫,一個婆子抱著孔雀裘走了進來:「不但能幹織補匠人,就連裁縫繡匠並作女工的問了,都不認得這是什麼,都不敢攬。」
麝月道:「這怎麼樣呢,明兒不穿也罷了。
晴雯廢墜兒武功時動了真力,正在床上養神,此時聽了,忍不住翻身說道:「拿來我瞧瞧罷,沒個福氣穿就罷了,這會子又著急。」
賈五笑道:「這話倒說的是。」說著,便遞與晴雯,細看了一會。
晴雯道:「這是用孔雀金線織的,如今咱們也拿孔雀金線就像界線似的界密了,只怕還可混得過去。」
麝月笑道:「孔雀線現成的,但這裡除了你,還有誰會界線?」
晴雯道:「說不得,我掙命罷了。」
賈五忙道:「這如何使得,才好了些,如何做得活。」
晴雯道:「不用你蠍蠍螫螫的,我自知道。」又附在賈五耳邊說:「把他們都轟出去,我把那玉碟給你縫在孔雀裘裡面。」一面說,一面坐起來。挽了一挽頭髮,披了衣裳,只覺頭重身輕,滿眼金星亂迸,實實撐不住,少不得恨命咬牙捱著。
賈五便命麝月去外間幫著拈線。晴雯先拿了一根比一比,笑道:「這雖不很像,若補上,也不很顯。」
賈五道:「這就很好,哪裡又找俄羅斯國的裁縫去。」
晴雯先將裡子拆開,將玉碟塞進去,小心地攤平,用茶杯口大的一個竹弓釘牢在背面,再將破口四邊用金刀刮的散鬆鬆的,然後用針紉了兩條,分出經緯,亦如界線之法,先界出地子後,依本衣之紋來回織補,補兩針,又看看,織補兩針,又端詳端詳。無奈頭暈眼黑,氣喘神虛,補不上三五針,伏在枕上歇一會。
賈五在旁,一時又問:「吃些滾水不吃?」一時又命:「歇一歇。」一時又拿一件灰鼠斗篷替她披在背上,一時又命拿個拐枕與他靠著。
晴雯忙了一個時辰,才剛剛補完,又用小牙刷慢慢的剔出絨毛來。
麝月道:「這就很好,若不留心,再看不出的。」
賈五忙要了瞧瞧,說道:「真真是一樣一樣的了。」
晴雯已嗽了幾陣,好容易補完了,說了一聲:「補雖補了,到底不像,我也再不能了!」噯喲了一聲,便身不由主倒下。
賈五見晴雯將雀裘補完,已使的力盡神危,忙命小丫頭子來替他捶著,彼此捶打了一會歇下,一面歎說:「這怎麼處,倘或有個好歹,都是我的罪孽。」
晴雯睡在枕上說道:「好二爺,你幹你的去罷,那裡就得癆病了。」賈五無奈,只得披上孔雀裘,坐上車和茗煙去了。
夜探紅樓(卅六)
北京西直門城門口。
城門口亂轟轟的,出城的人排成長隊接受檢查。
「奶奶的,出個城還要搜身!」一個黑漢子憤憤不平地說。
兵士們氣勢洶洶,搜查時連推帶搡的,見了女人家就變得嬉皮笑臉,東摸一下,西摸一下地佔便宜。女人的尖叫聲、小孩子的哭鬧聲、大兵的嬉笑聲、男人的怒罵聲,連成一片。
賈五從車上走了下來,看著高聳的城樓,雄壯的城牆,每一塊牆磚都有差不多兩尺長,可是接合得嚴絲合縫。有人說砌城牆的時侯不用泥,都是用糯米湯一塊塊粘起來的。金,元,明,清,綠楊下護城河碧水圍繞的青磚城牆可是北京的一景。賈五從小在北京長大,可是從來沒有看到過北京的城牆,此時越看越愛,
想到後來被毛澤東拆了個一乾二淨,真是可惜極了,敗家子兒啊!
正想著,聽到有人叫他,一看正是烏思道。
「賈公子,怎麼傷還沒好利索就要出城呢?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賈五心裡一沉,碰見這小子了,可別壞事兒,就針鋒相對地說:「出城過過風,看看景兒,這城裡麼,除了狗,什麼新鮮玩藝兒也看不著。」
「嘿嘿,公事在身,恕在下無理了,」烏思道向著守城兵把手一揮:「還不伺候賈公子。」
賈五把孔雀裘往馬車上一搭,大大咧咧地站在那裡讓兵士搜身。
「報告師爺,什麼也沒有。」
「哦?」烏思道小眼睛滴溜溜一轉,把馬車上的孔雀裘拿了起來,仔細檢查著,說:「賈公子的披風好漂亮啊!」
賈五心裡一驚,嘴裡卻滿不在乎:「看著唬人而已,實際上啊,也只不過是一堆鳥毛。」
烏思道冷笑了一聲,把孔雀裘舉到耳邊,一寸寸地揉搓著,仔細聽裡面的響聲。
賈五緊張得心都要跳出來了,扭過頭去假裝看城牆。
正在這時,一匹快馬飛馳而來,到烏思道面前停下。賈五定睛一看,正是賈環。
「烏師爺,」賈環跳下馬來,掏出一件東西:「給您這個。」
那東西晃得陽光一閃,正是那個金麒麟。
賈環看見賈五,不由得一楞。
烏思道接過金麒麟,掏出個銀耳挖勺,往麒麟嘴裡一刺,「喀嗒」一聲,麒麟肚子打來了,掉出一小卷黃紙。
烏思道打開紙卷看了一眼,哈哈一笑,把紙塞回麒麟肚子,拍著賈環的肩膀說:「好小子,真不愧是我的……」說到這裡,烏思道把後半句話嚥了回去,把孔雀裘向賈五一扔:「賈公子,後會有期!」就騎上馬,和賈環一起向著城裡跑去。
賈五一擦頭上的冷汗:「好險!」
豐台大營中軍大帳。
十四阿哥看到賈五進來,又驚又喜:「寶玉,你怎麼來啦?傷口好了沒有?一路上沒累著吧?好漂亮的一件衣服,快坐下歇息歇息,中軍,倒茶!」
「大將軍王好!您看看這個,」賈五在子上坐下,掏出小刀子把孔雀裘底線拆開,抻出那張黃紙,交給十四阿哥。
「這好像是一張玉碟麼,絳珠,沒聽說過四哥有這麼個女兒啊?」十四阿哥奇怪地說。
賈五把雍王府用黛玉把弘歷掉了包兒的事情說了一遍。
「唉,四哥怎麼能幹這件事呢?讓皇上知道了還不氣壞了?」十四阿哥搖搖頭:「你說這件事該怎麼辦呢?」
「我……」賈五心裡也矛盾得很,雍正夫妻雖然不好,可也畢竟是林妹妹的親爹娘啊:「我覺得,您手裡有了這個,雍親王就會收斂一點,您知道,他的為人,為了爭皇位,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
「皇上已經說了,這次西征回來就傳位給我,老四也搞不出什麼花樣來了,
而且,他畢竟是我同父同母的親哥哥,還是替他瞞了吧!再說了,也怕氣壞了皇上。」十四阿哥沉思著說。
「可是,如果雍親王先向皇上告您的狀呢?」賈五衝口說了出來。
「告我?告我什麼?」十四阿哥奇怪地問。
賈五咬了咬嘴唇,吃力地一個字一個字地問:「你,我,還有我元春姐姐,到底是個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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