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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探紅樓

原著:特務

  整理、排版:沒知識的窮孩子

  夜探紅樓(四十五)

  看著雍正遠去的背影,康熙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如果他們兄弟倆能齊心合力,我大清就有福了。」
  「他呀,」賈妃不屑地撇撇嘴:「只怕口不對心。」
  「哎,老四雖然刻薄,可是他和老十四是一母所生麼。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你太多心了吧。」康熙笑著說。
  「但願是我多心,」賈妃不服氣地說:「我總覺得四阿哥的眼睛後面,還有一雙眼睛!」
  「呵呵,小孩子家家,怎麼跟老頭子老太婆似的疑神疑鬼。」康熙拍拍賈妃的手:「這幾天啊,我怎麼總是做怪夢,夢見黃頭髮綠眼睛的外國人,架著紅夷大炮,殺進北京城來了。一炮下去,把八旗的馬隊轟的屍橫遍野。」
  「皇上,我看過一回火器營操練,那大炮確實厲害,還有洋槍,」賈妃從康熙手裡把手抽了回來:「弓箭長矛根本不是對手。咱們的軍隊也應該用上大炮洋槍才是。」
  「唉,你知道我一直喜歡西洋的玩藝兒。叫國子監編寫了篇《律歷淵源》, 介紹了中國和西方音樂各種理論、樂器製造、天文曆法,以及西方的數學與中國的算學;還叫戶部用西洋方法繪製了第一幅詳細的中國地圖。」康熙歎息著說:「本來還想建立西洋式的學校,教西洋的科學工程,建立槍炮局,用洋槍洋炮取代大刀長矛。可是八旗王公們非要堅持祖宗之法,說什麼騎射乃滿州根本,朝中的腐儒們又要堅持孔子的正確思想,反對西化,說什麼科學技術是形而下,奇技淫巧,又趕上三藩叛亂,我的改革就無疾而終了。」
  「皇上,我聽寶玉說過:政治制度不改革,其他的改革都只是一句空話。」 賈妃說。
  「有理,有理!」康熙站了起來:「這寶玉還真是個人才。但願他能一心一意輔佐老十四。老十四的改革如能成功,我大清就可望江山永固了。」
  夏天到了,天也長了,吃過晚飯太陽還沒有落下去。陽光透過火紅的晚霞落在紅色的霞影紗帳子上,到處都是通紅一片,可是人映在牆上的影子倒顯得綠油油的。
  黛玉坐在書案前,雙手托腮,癡癡地望著晚霞。小的時候在蘇州,李奶奶總愛抱著她看虎丘山上的晚霞。李奶奶把她的小腳丫兒盤在一起,教她唱:「盤,盤,盤腳年。腳年整,烙花餅,花餅花,一擔茄子兩擔瓜,有錢的,買著吃,沒錢的,剁了她的腳步丫!」然後就用手掌在她的小腿上輕輕剁著,癢得她哈哈哈 地笑。
  「唉,李奶奶現在也不知道怎麼樣了?」她又想起了來北京之前,呂老師帶著她和五娘在西湖上划船,那是暮春時分,輕風吹來,桃花紛紛隨風飄舞,晚霞中,江上迷霧也映的紅彤彤的。呂老師笑著說:「你們兩個學生明天一定要寫一首絕句交上來!」誰知第二天,父親就叫自己隨賈雨村進北京來找姥姥了。
  黛玉輕輕歎了一口氣,打開墨盒,把紙鋪好,心裡默默地說:「呂老師,我現在給您寫詩了。」
  她略想了一下,在紙上寫下:花雨溶溶霧也紅。
  「妹妹又在寫詩啊?我來看看。」賈五笑嘻嘻地走了進來:「花雨溶溶霧也紅,落花輕盈,隨風遠去,消失在茫茫暮色之中,彷彿把江霧都染得通紅,好美的意境啊!」
  黛玉抬起頭向他笑笑:「你又來逗我了。」
  「妹妹,我這可是真心讚美呀!」賈五一本正經地說:「當年唐伯虎給人家題詩,先寫下一句:柳絮飛來片片紅。主人很不高興,說:柳絮怎麼會是紅色的呢?唐伯虎一笑,在前面加上一句:夕陽斜照桃花塢,一下子就成了神來之筆。 夕陽斜照桃花塢,柳絮飛來片片紅。好一個詩情畫意。妹妹這句:花雨溶溶霧也 紅,和唐伯虎不謀而合,可是比他的更要嫵媚幾分呢!」
  黛玉把毛筆在墨盒裡蘸了一下,繼續寫:東風無力小舟輕。
  「輕風吹拂,若有若無,心情恬靜,如小舟之輕,好!」賈五站在黛玉的身後,聞到黛玉身上傳來的一陣陣幽香,心裡一蕩。
  「嘻嘻,看來你還真像是我的知音呢!」黛玉打趣地說,手裡接著寫:雲含春夢千峰碧。
  「唔……落花和小舟是近景,雲和山峰是遠景,由近及遠,特寫再轉成遠鏡頭,還有一個夢字,如夢美景啊!」
  「特寫?鏡頭?你說什麼呢?」黛玉奇怪地問。
  「呵呵!說來話長,妹妹,你接著寫,該結尾了,看你有什麼神來之筆。」
  黛玉沉思了一下,在紙上寫下:月滿寒江夜有聲。
  「好!」賈五忍不住叫了出來:「那年我在雲南洱海看月亮,圓圓的月亮,高高掛在天上。湖水粼粼,滿湖都是月亮的影子呢!這個有字用得更妙,本來是萬籟俱寂,似乎什麼聲音都沒有,可是仔細聽聽,江上的風聲,輕波拍船聲,隱隱地似乎還有遠山的鳥鳴聲。此時無聲即有聲啊!」
  「越來越混說了,」黛玉用手指在自己臉上劃著羞他:「你什麼時侯去過洱海?怕是做夢吧?」
  「夢裡去過也不錯呀!」賈五笑著說:「好妹妹,你做夢都去過哪裡呀?」
  「昨天有一個好怪的夢,」黛玉沉思地說:「我自己在大街上走,背著一個好奇怪的包兒,裡面都是書。街上有好多四個輪子的車自己跑來跑去,沒有馬拉的。然後我走到一個好大的園子裡,園子裡的人都穿著好奇怪的衣服。裡面還掛著一塊匾,上面寫著:《北京大學》。」

  夜探紅樓(四十六)

  雍王府後花園。
  雍正完練了一路劍法,烏思道急忙遞上濕毛巾:「王爺,您的劍法越來越精妙了,當今武林,怕沒有人是您的對手了。」
  「呵呵,這倒不一定,」雍正一面擦著汗,一面得意地笑著:「老十四,還 有那江南八俠,武功都不弱啊!」
  「他們都不行,我看過了因的功夫,怕在您手下走不了一百個回合。」烏思道討好地笑著:「那首童謠您跟皇上講了?」
  「講啦!」
  「皇上說什麼沒有?」
  「沒有。不過呀,老頭子的疑心病重著呢!嘴上不說,心裡肯定犯嘀咕。」 雍正大搖大擺地在石凳上一坐:「我要你去查訪朝裡官員的劣跡,你可辦得如何了?」
  「王爺,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我查過的官兒們,沒有一個不貪污的。」烏思道搖搖頭說:「幾十萬兩銀子簡直都不算什麼,上百萬的有好幾個, 還有上千萬的呢!」
  「好!」雍正一拍大腿:「抓住了他們的短處,就不怕他們不和我保持一致了!」
  「王爺,您真要用他們哪?老百姓可是恨他們恨得牙癢癢的。」
  「先利用他們一下,等我的皇位坐穩了,就……」雍正作了個砍頭的手勢:「喀喳!他們搜刮來的銀子還不全歸國庫了,老百姓也會稱讚咱英明。過河拆橋麼,哈哈!」
  榮國府,趙姨娘的房間。
  烏思道呼嚕呼嚕地抽了一口水煙袋,吐了個煙圈兒,得意地說:「這迴環兒這個世襲就沒跑兒了。雍王爺手辣心黑,真是帝王之才!」
  「嘿嘿!」趙姨娘冷笑一聲:「兔子打光了就殺獵狗,等他真當了皇上,怕也沒有你的好果子吃!」
  「哎,我可是大功臣,他的那條計劃不是我幫忙搞成的?」烏思道不在乎地 說。
  「大功臣,聽說過殺人滅口嗎?」趙姨娘扁扁嘴說。
  正說到這裡,賈環哭喪著臉跑了進來。趙姨娘見他這樣子,就沒好氣地問:「又是哪裡墊了錢窩來了?」一問不答,再問時,賈環便說:「同寶姐姐玩的,鶯兒欺負我,賴我的錢。寶玉哥哥攆我來了。」
  趙姨娘啐道:「誰叫你上高台盤去了?下流沒臉的東西!哪裡玩不得?誰叫你跑了去討沒意思!」
  可巧鳳姐在窗外過,都聽在耳內。便隔窗說道:「大夏天的又怎麼了?環兄弟小孩子家,一半點兒錯了,你只教導他,說這些淡話作什麼!憑他怎麼去,還有太太老爺管他呢,就大口啐他!他現是主子,不好了,橫豎有教導他的人,與你什麼相干!環兄弟,出來,跟我玩去!」
  烏思道慌忙躲到屏風後面,趙姨娘也不敢作聲。
  賈環平日怕鳳姐比怕王夫人更甚,聽見叫他,忙唯唯的出來。
  鳳姐向賈環道:「你也是個沒氣性的!時常說給你:要吃、要喝、要玩、要笑,只愛同那一個姐姐妹妹哥哥嫂子玩,就同那個玩。你不聽我的話,反叫這些人教的歪心邪意,狐媚子霸道的。自己不尊重,要往下流走,安著壞心,還只管怨人家偏心。輸了幾個錢?就這麼個樣兒!」
  賈環見問,只得諾諾的回說:「輸了一、二百個錢呢!」
  鳳姐道:「虧你還是爺們兒,輸了一、二百錢就這樣!」回頭叫豐兒:「去取一弔錢來,姑娘們都在後頭玩呢,把他送了玩去。你明兒再這麼下流狐媚子,我先打了你,打發人告訴學裡,皮不揭了你的!為你這個不尊重,恨得你哥哥牙根癢癢,不是我攔著,窩心腳把你的腸子窩出來了!」喝道:「去吧!」
  看著鳳姐帶著賈環走遠了,烏思道才從屏風後面轉出來。趙姨娘流著眼淚,說:「這下你可看見了吧,看見我們娘兒倆過得是什麼受氣的日子了吧!」
  烏思道面色鐵青:「好你一個王熙鳳,竟敢如此欺人!」
  趙姨娘幽幽地說「了不得,了不得,他這個主兒,這一分傢俬要不都叫他搬送到娘家去,我也不是個人。」
  烏思道把趙姨娘摟到懷裡:「別怕,別怕,看我略施小計,一定要搞得這榮國府裡雞犬不寧!」

  夜探紅樓(四十七)

  烏思道兩手在趙姨娘身上放肆地揉搓著,忽然說:「我知道王熙鳳為什麼恨 你了。」
  「嗯?」趙姨娘軟軟地靠在他的懷裡。
  「你們閤府上下,只有你比她的奶子大!」烏思道色迷迷地說。
  「呸!不要臉的東西,你都看過誰啦?」趙姨娘假做生氣地罵道。
  烏思道剛要說話,只聽外面一聲響,不知何物,大家吃了一驚不小。
  忙問時,原來是外間的窗戶沒有扣好,掉了下來。趙姨娘罵了丫頭幾句,自己帶領丫鬟上好窗戶,叫烏思道還悄悄地從角門出去,自己才去上房打發賈政安歇。
  房脊上伸出個頭來,正是弘歷。他吐吐舌頭:「好懸乎,要是老烏知道我撞見了他的私情非氣昏了不可。那趙姨娘真是火暴身材,老烏的艷福不淺。父王的情報也真是滴水不漏啊。」想到這裡,他歎了一口氣,自己的身世還能瞞他多久 呢?
  弘歷身上有一張賈環給他搞來的榮國府地圖,可是進來走走就轉了向。這次夜探賈府,主要是想看看有沒有什麼關於自己身世的證據,也好先下手為強,省著夜長夢多,以後落到雍親王手裡可就麻煩了。
  再有也想看看賈老太太、賈政他們的模樣兒,畢竟是自己的親姥姥、親舅舅麼。賈母是個滿和氣的老太太,看著就覺得親;賈政假模假事的偽君子樣兒,也挺合自己的胃口。誰知從賈母那裡出來就走錯了路,看見了烏思道的香艷場面。
  弘歷掏出地圖,藉著月光看了看,向著瀟湘館的方向奔去。
  瀟湘館的窗子開著,透過紗窗望去,賈五剛剛走進黛玉的房間。
  弘歷心裡一陣緊張,自從那此被賈五打了以後,他就開始怕起賈五來了。
  賈五走進房來了,見黛玉淚痕滿面,便問:「妹妹,又是誰氣著你了?」
  黛玉勉強笑道:「誰生什麼氣。」
  旁邊紫鵑將嘴向床後桌上一努,賈五會意,往那裡一瞧,見堆著許多東西, 卻是些筆、墨、各色箋紙、香袋、香珠、扇子、扇墜……等物,外有虎丘帶來的自行人、酒令兒、水銀灌的打觔斗小小子、沙子燈、一出一出的泥人兒的戲,就知道是寶釵送來的江南土產小玩藝兒,便取笑說道:「哪裡來的這些東西,不是妹妹要開雜貨鋪啊?」
  黛玉也不答言,紫鵑笑著說:「二爺還提東西呢,因寶姑娘送了些東西來,姑娘一看就傷起心來了。我正在這裡勸解,恰好二爺來的很巧,替我們勸勸。」
  賈五明知黛玉是見物思鄉,便笑著說:「你們姑娘的緣故想來不為別的,必是寶姑娘送來的東西太少,所以生氣傷心。妹妹,你放心,等我明年叫人往江南去,與你多多的帶兩船來,省得你淌眼抹淚的。」
  黛玉聽了這些話,也知寶玉是為自己開心,也不好推,也不好任,便說道:「我任憑怎麼沒見世面,也到不了這步田地,因送的東西少,就生氣傷心。我又不是兩三歲的小孩子,你也忒把人看得小氣了。我有我的緣故,你那裡知道。」 說著,眼淚又流下來了。
  賈五忙走到床前,挨著黛玉坐下,將那些東西一件一件拿起來擺弄著細瞧,故意問這是什麼,叫什麼名子;那是什麼做的,這樣齊整;這是什麼,要他做什 麼使用;又說這一件可以擺在面前,又說那一件可以放在條桌上面當古董兒倒好呢。一味的將些沒要緊的話來逗黛玉開心,黛玉只是不說話。
  賈五忽然看見床上有一張詩稿,就拿起來讀:月色涼如水,星光似水柔;紅燈傳碧盞,笑語下蓮樓;夢醒人不在,鄉思一段愁;隨風飄萬里,萬里恨悠悠。
  賈五看到這裡,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家,中秋和媽媽一起賞月,元宵和女朋友一起觀燈猜謎,春節和哥們兒打牌鬥酒,就癡癡地發起呆來了。
  黛玉見賈五如此,自己心裡倒過意不去,便拿起一個瓷燒的麒麟,說:「寶玉,你看看這個,和那天墜兒偷走的那個好像。」
  弘歷當然知道墜兒,是烏思道派來賈府臥底的,後來又被趕了出去。他趕緊豎起耳朵仔細聽。
  賈五接過麒麟,看了看:「可不是,像得厲害。對了,妹妹,林家給你的最後那封信你收好了吧?」
  「收好了,」黛玉眼圈又紅了:「在我的梳妝櫃的抽屜裡呢。」
  弘歷聽了心裡一喜,這個大概就是我要找的東西了。
  只聽黛玉又說:「你不用在這裡混攪了。咱們到寶姐姐那邊去吧。」
  賈五巴不得黛玉出去散散悶,解了鄉愁,便說:「寶姐姐送咱們東西,咱們原該謝謝去。」
  黛玉道:「自家姊妹,這倒不必。只是到他那邊,薛大哥回來了,必然告訴他些南邊的古跡兒,我去聽聽,只當回了家鄉一趟的。」說著,淚水又在眼眶裡打轉兒。
  賈五便站著等他。黛玉只得同他出來,往寶釵那裡去了。
  弘歷見二人走遠,冷笑了一聲,從屋脊上跳到地下。

  夜探紅樓(四十八)

  弘歷四下看看,剛要進黛玉的屋子,忽然見遠遠地走來一個女孩,彷彿是賈環拿來的畫像上的晴雯。他聽烏思道說過,了因和尚被晴雯打了個重傷,估計自己肯定不是對手。媽的,怎麼她來的這麼不湊巧,只好等下次再來了。弘歷心裡暗罵著,悻悻地溜出了榮國府。
  「寶二爺,林姑娘,」五兒扮裝的晴雯笑著走進瀟湘館:「咦,人都哪裡去了?」
  「他們呀,」紫鵑從後面走出來:「去了寶姑娘那裡了。晴雯,你有什麼事 兒?」
  賈五和黛玉到了蘅蕪院,不巧寶釵出去了。兩個人就在園子裡隨意漫步,觀賞月景。
  又是十五了,月亮又圓又亮,晃的人幾乎不敢逼視。記得北京的月亮沒有這麼亮啊,賈五心裡暗想,還是因為沒有污染的緣故?唉,這麼漂亮的北京星空, 怎麼後來搞成了那麼灰濛濛的?不肖子孫啊。
  黛玉望著月亮,輕輕地念著:「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 今昔是何年?」
  「唉,」賈五歎息一聲:「那蘇大鬍子文章是寫得不錯,只是人品忒不怎麼樣!」
  「此話怎講?」黛玉奇怪地問:「就是那王安石三難蘇學士的故事,也只不過說他少年時過於狂妄罷了,於人品有什麼關係呢?」
  「妹妹聽說過春娘的故事麼?」
  「沒有。你知道,我是看不到什麼閒書的,」黛玉看了賈五一眼,低下頭去說:「除了你給我的。」
  「春娘是蘇東坡的一個侍妾,」賈五看著黛玉說:「人漂亮,文采也好。春娘去廟裡上香時,被城裡一個惡少看見了,驚為天人。那惡少就去找蘇東坡,提出要用自己的一匹名馬來交換春娘。蘇東坡一來是個馬迷,二來畏懼那惡少的權勢,三來對春娘也沒有新鮮感了,就同意了這筆交易。」
  「那春娘呢?」黛玉關切地問。
  「春娘是個烈性子的人,聽到這消息就撞樹自盡了。臨死前寫下一首詩。」 賈五望著月亮,慢慢吟道:「為人莫為女兒身,百般苦樂由他人。今時始知人賤畜,次生苟活任誰真。」
  「為人莫為女兒身,百般苦樂由他人。」黛玉低低聲地重複著,淚水流了下 來。
  賈五忙幫黛玉抹去淚水:「好妹妹,別難過。都是我不好,惹你傷心了。」
  「唉,沒有什麼,」黛玉勉強笑著說:「我是想,女人都是那麼命苦,男人又都是那麼負心。」
  「沒有啊!」賈五拍著胸脯說:「我就不是那負心的男人。」
  「寶玉,」黛玉抬起頭來,明亮的月光映在她的眼眸上,美麗,深邃,而又溫柔。賈五不由得看呆了。
  「這些天我好像總有一種預感,」黛玉幽幽地說:「好像我們要大禍臨頭了似的。我好害怕。」
  賈五貼在黛玉的身上,感覺到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溫暖,不由得湧起了一種慾望,想要把黛玉抱在懷裡。不過,這個時候這麼做,是不是有點乘人之危呢。他用力抑制著自己,只是輕輕拉起黛玉的手:「妹妹,別怕,有我呢。」
  兩個人面對面地拉著手,在月光下,賈五覺得只聽得見黛玉的呼吸和自己的心跳。
  過了不知多久,淚水又湧上了黛玉的眼睛。
  「妹妹,別哭,妹妹,」賈五柔情地說。
  「沒有,」黛玉解嘲地說:「現在好多了,沒有前些時候那麼多眼淚了,好像都流完了似的。」
  賈五打了個寒戰,他猛然間想起曹雪芹說的「淚盡而逝」,不由得緊緊抓住了黛玉的手,痛得黛玉叫了起來。
  賈五急忙把手放鬆,抱歉地看著黛玉:「妹妹,別怕,大不了,我們一起逃出這個賈府。」
  「逃?」
  「是啊,我們逃到江南,逃到蘇州去。」
  黛玉平生有兩個最大的願望:一是和寶玉在一起;二是回蘇州家鄉看看。現在這兩個願望都可以實現了麼?她的眼睛瞪得大大地看著賈五:「寶玉,你可不許騙我。」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賈五堅定地說道,又伸出了自己的小姆指:「要不,我們來拉勾?」
  正在此時,忽然聽得湖邊傳來一陣琴聲。

  夜探紅樓(四十九)

  琴聲清越悠揚,忽而又轉為富麗堂皇。黛玉凝神聽著:「真是琴中高手!」
  賈五是見過世面的人,音樂會參加過不少,床底下經典音樂的盜版光盤就有一箱子。眼前此人雖然古琴彈得不錯,但是還夠不上專業水平,去年一個什麼晚會上那個梳大辮子的白衣小姑娘就比他彈得好。不過,既然林妹妹誇獎,自己當然也要讚揚幾句。
  還沒有想好贊什麼,琴聲忽然轉得婉轉淒涼。黛玉拉起賈五的手,兩人順著琴聲走去。
  琴聲由淒涼又轉為悲傖,一個少女的聲音隨著琴聲唱了起來:「為天有眼兮何不見我獨飄流?為神有靈兮何使我處天南海北頭?」
  「是蔡文姬的胡茄十八拍呢!」賈五說。
  黛玉「嗯」了一聲,眼睛裡又充滿了淚水。
  歌聲又變的淒苦悲憤:「我不負天兮天何配我殊匹?我不負神兮神何亟我越荒州?!」
  餘音在夜空迴盪,樹上的樹葉沙沙做響。賈五不禁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他緊緊拉著黛玉的手,黛玉擦了一下眼淚,繼續向著琴聲走去。
  翻過小土坡,只見湖水邊上的大柳樹上掛著一個紅燈籠,樹下則擺著一架琴台。琴台邊上有一個小供桌,上面放著一個香爐。琴前坐著一個女孩子,一習白衣,滿頭的長髮像烏雲一樣灑落下來,正是妙玉。
  賈五不由得看呆了。
  只見妙玉歎息了一聲,擦了一下眼睛,拿起幾支香,就著燈籠點著了,插在香爐裡。一屢青煙裊裊地升了起來,妙玉雙膝跪下:「可卿姐姐英魂不遠,請飲此一杯。」說著把桌上的酒杯端了起來,向空中一灑,點點水珠落入湖中。
  「可卿,是秦可卿麼?」賈五好奇怪:「她和妙玉有什麼關係呢?」
  妙玉站了起來:「姐姐,你的紅樓夢的曲子我也學會了,你聽聽。」說著又走到琴前坐下,調弄了一會兒。
  黛玉輕輕地說:「君弦太高了,與無射律只怕不配呢。」
  只聽得妙玉隨著琴聲唱道:「開闢鴻蒙,誰為清種?都只為明月情濃。」
  黛玉聽了,啞然失色道:「怎麼忽然作變徵之聲了?音韻可以裂金石了,只是太過。」
  賈五問:「太過便怎麼?」
  黛玉說:「恐怕不能持久。」
  正說著,只聽得「蹦」的一聲,弦斷了。
  妙玉站了起來,笑著說:「琴中忽出異音,想必是有高人在場,何不出來相見?」
  賈五忙拉著黛玉從樹蔭裡走出來,笑著說:「怕打擾了你呀,你的琴彈得真好。」
  妙玉見是賈五,不由得一怔,也不理他,向著黛玉說:「你來得正好,我正想請你喝茶呢。」
  「喝茶也算我一個呀!」櫳翠庵後面轉出來一個人,正是寶釵。
  「你們今天怎麼都在這裡埋伏著呢?」妙玉笑著說:「好,你們等著,我去燒茶。」說著便把寶釵和黛玉的衣襟一拉,二人隨他出去,賈五悄悄的隨後跟了來。
  只見妙玉讓他二人在耳房內,寶釵坐在榻上,黛玉便坐在妙玉的蒲團上。妙玉自向風爐上扇滾了水,泡了一壺茶。賈五便走了進來,笑道:「騙你們吃體己茶呢!」二人都笑道:「你又趕了來騙茶吃,這裡並沒你的。」
  妙玉拿出兩隻杯來,一個旁邊有一耳,杯上鐫著三個隸字,後有一行小真字 是「晉王愷珍玩」,又有「宋元豐五年四月眉山蘇軾見於秘府」一行小字。妙玉斟了一杯遞與寶釵,那一隻形似缽而小,也有三個垂珠篆字,鐫著「點犀盂」。 妙玉斟了一盂與黛玉,仍將前番自己常日喫茶的那只綠玉斗來斟與賈五。
  賈五笑道:「常言『世法平等』,他兩個就用那樣古玩奇珍,我就是個俗器了。」
  妙玉道:「這是俗器?不是我說狂話,只怕你家裡未必找的出這麼一個俗器來呢!」
  賈五笑道:「俗說隨鄉入鄉,到了你這裡,自然把那金玉珠寶一概貶為俗器 了。」
  妙玉聽如此說,十分歡喜,執壺向斗內斟了一杯。賈五細細吃了,果覺輕浮無比,賞贊不絕。妙玉正色道:「你這遭吃的茶是托他兩個福,獨你來了,我是不給你吃的。」
  賈五笑道:「我深知道的,我也不領你的情,只謝他二人便是了。」
  妙玉聽了,方說:「這話明白。」
  黛玉問:「這也是舊年的雨水?」
  妙玉冷笑道:「你這麼個人,竟是大俗人,連水也嚐不出來。這是五年前我在玄墓蟠香寺住著,收的梅花上的雪,共得了那一鬼臉青的花甕一甕,總捨不得吃,埋在地下,今年夏天才開了。我只吃過一回,這是第二回了。你怎麼嚐不出來?隔年蠲的雨水哪有這樣輕浮,如何吃得?」
  賈五聽了一楞,上小學時聽老師說過,雪花飄落時吸附了許多塵土,所以雪水是很髒的。自己也試過一次,用小罐頭盒裝滿了雪,放在爐子上,結果化出來的都是泥湯兒。想到這裡,不禁向杯中的看了一眼,清澈透明。是200年以前空氣中的灰塵少吧,還是妙玉有個什麼過濾的法子?
  黛玉知妙玉天性怪僻,不好多話,亦不好多坐。吃完茶,正要約著寶釵走出來,忽然見妙玉對她使個眼色。
  黛玉跟妙玉走到裡屋,妙玉小聲問黛玉:「你家是蘇州人麼?」
  「是啊,你也是麼?」黛玉說。
  「算是吧,你父親家哥兒幾個?」
  「就他一個人。」
  「堂兄弟呢?」
  「也沒有。」
  「咦,」妙玉奇怪地說:「他不是叫林如海嗎?」
  「是啊,」黛玉也奇怪了:「你認識林家人嗎?」
  「不,不認識,」妙玉支支吾吾地說:「隨便問問,隨便問問。」

  夜探紅樓(五十)

  烏思道坐在紅木子上,翹著二郎腿,一顛一顛的,得意地說:「十四阿哥的人馬已經過了臨潼了,現在咱們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啊!」
  趙姨娘給他斟上一杯茶:「別樂得太早了,你們那一肚子花花腸子,搞不成就是掉腦袋的事兒。」
  「大丈夫處世,有機緣立功名,就是羅鍋兒趴馬路--死了也直了。」烏思道笑著說:「再說了,我就是個活諸葛,算無遺策,算無遺策呀!」
  趙姨娘嘻嘻一笑:「你就會吹牛。對了,你不是說一定要搞得這榮國府裡雞犬不寧麼,這麼多天了,也沒見你憋出個屁來!」
  「呵呵,你還記著哪!」烏思道一笑,從懷裡掏出了一樣東西:「你看看這個。」
  趙姨娘接過來一看,是個香袋兒,華麗精緻,固是可愛,但上面繡的並非花鳥等物,一面卻是一男一女兩個人赤條條的盤踞相抱,一面是幾個字:「天生一個仙人洞,無限風光在險峰」。
  趙姨娘滿面通紅,「呸」地啐了一口:「你這個老不正經的,是從哪個小娼 婦那裡拿來的!」
  「什麼呀?」烏思道忙分辯說:「這個叫繡春囊,憑著它,就可以把賈府鬧個天翻地覆!」
  「怎麼會呢?」
  「你聽我說呀!」烏思道嘿嘿一笑:「那大觀園裡除了寶玉那小子外,住的都是黃花閨女,如果和男人有了私情,她們的名聲、賈府的名聲,還不全都完蛋了?再說了,賈府現在主事兒的就是那個鳳辣子,如果出了漏子,還不得先怪罪她?」
  「哦?」趙姨娘好像明白了什麼。
  「我們想辦法讓這繡春囊到老太太,或者王夫人手裡,就說是在大觀園裡揀的,然後啊,你就盡等著看熱鬧吧!」烏思道得意地說。
  「哪,你是說,讓我把這個繡春囊交給她們?」
  「不行,她們會懷疑你,得找個她們信得過的。」烏思道說:「我們去園子裡看看。」
  盛夏的下午,大觀園裡靜靜的,只聽得見蟬鳴的聲音。
  烏思道和趙姨娘躲在大柳樹後面,只見賈母房內的小丫頭子名喚傻大姐的笑嘻嘻走來。趙姨娘心裡一喜,說道:「好,就是她了,」忙把繡春囊扔到小路中央。
  原來這傻大姐年方十四、五歲,是新挑上來的與賈母這邊提水桶掃院子專作粗活的一個丫頭。只因他生得體肥面闊,兩隻大腳作粗活簡捷爽利且心性愚頑, 一無知識,行事出言,常在規矩之外。賈母因喜歡他爽利便捷,又喜他出言可以發笑,便起名為「傻大姐」,常悶來便引他取笑一回,毫無避忌。因此又叫她作 「癡丫頭」。她縱有失禮之處,見賈母喜歡他,眾人也就不去苛責。這丫頭也得了這個力,若賈母不喚他時,便入園內來頑耍。今日正在園內掏蛐蛐兒,蛐蛐兒跳走了,她就隨著趕了過來。
  傻大姐看到路上有一個花紅柳綠的東西,就拾了起來。這癡丫頭原不認得是春意,便心下盤算:「敢情是兩個妖精打架?不然必是兩口子相打。」左右猜解不來,想想要去拿去與賈母看看,就笑嘻嘻的一壁看,一壁走。
  烏思道和趙姨娘看了相視一笑。
  邢夫人在王夫人處坐了一回,也就往園內散散心來。剛至園門前,只見傻大姐的笑嘻嘻走來,手內拿著個花花綠綠的東西。邢夫人說:「這癡丫頭,又得了個什麼狗不識兒這麼歡喜?拿來我瞧瞧。」
  傻大姐見了邢夫人如此說,便笑道:「太太真個說的巧,真個是狗不識呢! 太太請瞧一瞧。」說著,便送過去。
  邢夫人接來一看,嚇得連忙死緊攥住,忙問:「你是那裡得的?」
  傻大姐道:「我掏蛐蛐兒在山石那邊揀的。」
  邢夫人道:「快休告訴一人。這不是好東西,連你也要打死。皆因你素日是傻子,以後再別提起了。」
  這傻大姐聽了,反嚇得黃了臉,說:「再不敢了。」磕了個頭,呆呆而去。
  賈五坐在山石上練了一陣內功吐納,看見傻大姐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就問道:「喂,你跑什麼呢?」
  傻大姐看看賈五:「我不說,我什麼都不知道。」就匆匆跑了過去。
  賈五一怔,怎麼連傻大姐也變得這麼奇怪起來了?唉,這賈府內疑點越來越多,妙玉怎麼會和秦可卿是姐妹呢?她又會唱紅樓夢的曲子,哪是警幻仙姑給寶玉托的夢麼。「開闢鴻蒙,誰為清種?都只為明月情濃。」誰為清種?說得可是清朝皇室的隱秘?都只為明月情濃,說得可是懷念明朝?

  夜探紅樓(五十一)

  賈五正在琢磨,只見五兒扮的晴雯急匆匆地跑了過來:「二爺,娘娘派人來找你,快去吧。」
  賈五聽得聲音不對,就問:「你怎麼了?傷風了麼?」
  五兒揉了揉鼻子:「還好,就是鼻子不通氣兒,你快去吧。」
  賈五摸摸五兒的頭,滾燙的,忙說:「你趕快回去休息吧,多喝點熱水,發發汗,叫襲人派人去請大夫。」
  襲人此時正在王夫人房裡,進行每五天一次的工作匯報。
  襲人說:「我只想著討太太一個示下,怎麼變個法兒,以後竟還教二爺搬出 園外來住就好了。」
  王夫人聽了,吃一大驚,忙拉了襲人的手,問道:「寶玉難道和誰作怪了不 成?」
  襲人連忙說:「太太別多心,並沒有這話。這不過是我的小見識。如今二爺也大了,裡頭姑娘們也大了,況且林姑娘寶姑娘又是兩姨姑表姊妹,雖說是姊妹們,到底是男女之分,日夜一處起坐不方便,由不得叫人懸心。再說又有些輕浮的丫頭,成天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正說著,邢夫人一掀簾子走了進來,襲 人忙過去施禮,只見邢夫人把臉一沉:「襲人出去!」
  襲人忙退了出去。王夫人奇怪地問:「嫂子,出什麼事了嗎?」
  鳳姐房內。
  鳳姐在炕上歪著,賈蓉在炕沿上半跪著。
  賈蓉笑著說:「我父親打發我來求嬸子,說上回老舅太太給嬸子的那架玻璃炕屏,明日請一個要緊的客,借了略擺一擺就送過來。」
  鳳姐笑道:「也沒見你們,王家的東西都是好的不成?你們那裡放著那些好東西,只是看不見,偏我的就是好的。」
  賈蓉向鳳姐擠擠眼,笑嘻嘻地說道:「哪裡有這個好呢,只求嬸子再疼疼我吧!」
  那鳳姐只管慢慢的喫茶,出了半日的神,又笑道:「罷了,你且去吧。晚飯後你來再說,這會子有人,我也沒精神了。」
  賈蓉應了一聲,方慢慢的退去。
  賈蓉才走,就聽有人報:「太太們來了。」鳳姐聽了十分詫異,不知為何事親來,與平兒等忙迎出來。只見邢夫人洋洋得意,王夫人氣色更變,鳳姐心知不好,忙陪笑問道:「兩位太太今日高興,到這裡逛逛。」
  王夫人喝命:「平兒出去!」平兒見了這般,著慌不知怎麼樣了,忙應了一聲,帶著眾小丫頭一齊出。
  鳳姐也著了慌,不知有何等事。只見王夫人含著淚,從袖內擲出一個香袋子來,說:「你瞧。」鳳姐忙拾起一看,見是繡春囊,也嚇了一跳,忙問:「太太從哪裡得來?」
  王夫人見問,越發淚如雨下,顫聲地說道:「我從哪裡得來?我拿你當個細心人,把閤府上下都交給了你,誰知你也和我一樣。這樣的東西大天白日明擺在園裡的山石上,被老太太的丫頭拾著,不虧你婆婆遇見,早已送到老太太跟前去了。」
  邢夫人早就看王夫人和鳳姐不順眼,榮國府的世襲是賈赦的,當家的女主人就應該是自己,誰知道賈母偏心,把管家大權交給了王夫人。王夫人又交給了鳳姐。鳳姐雖然是自己的兒媳婦,卻仗著賈母寵愛,王夫人又護著,對自己敬而遠之,陽奉陰違。自己當媳婦受了那麼多氣,好不容易熬到婆婆了,卻沒有一個可以出氣的媳婦。今天總是找到機會了。
  邢夫人想到這裡嘿嘿一笑,擺出婆婆譜來:「我且問你,這個東西如何遺在那裡來?」
  鳳姐聽得,嚇得更了顏色,忙問:「太太們怎知是我的?」
  王夫人又哭又歎說道:「你反問我!你想,一家子除了你們小夫小妻,餘者老婆子們,要這個何用?自然是那璉兒不長進下流種子那裡弄來。你們又和氣,當作一件頑意兒,你還和我賴!」
  鳳姐聽說,又急又愧,登時紫漲了面皮,便依炕沿雙膝跪下,也含淚訴道:「太太說的固然有理,我也不敢辯我並無這樣的東西。但我縱有,也只好藏在家裡,焉肯帶在身上各處去?還有那邊太太常帶過幾個小姨娘來,皆系年輕侍妾,他們更該有這個了。還有那邊珍大嫂子,她不算甚老,她也常帶過佩鳳等人來, 焉知又不是他們的?再說園內丫頭太多,保得住個個都是正經的不成?」
  邢夫人早聽說鳳姐和寧國府的賈蓉來往甚密,便冷笑一聲:「那咱們和東府斷絕來往如何?」
  鳳姐臉又是一紅說:「太太說得是。咱們且平心靜氣暗暗訪察,才得確實。如今惟有趁著賭錢的因由革了許多的人這空兒,把周瑞媳婦旺兒媳婦等四、五個 貼近不能走話的人安插在園裡,以查賭為由,趁此機會,凡年紀大些的,或有些咬牙難纏的,拿個錯兒攆出去配了人。」
  王夫人聽了便叫人傳了周瑞家的等人進來。邢夫人又是冷笑一聲:「你的人手怕不大夠吧?我把的陪房王善保家的叫來陪你們一起搜查如何?」
  一時,周瑞家的與吳興家的、鄭華家的、來旺家的、來喜家的五家陪房進來了。邢夫人的陪房王善保家的也來了。
  這王善保家正因素日進園去那些丫鬟們不大趨奉她,她心裡大不自在,要尋她們的故事,恰好生出這事來,便對王夫人說:「不是奴才多話,論理這事該早嚴緊的。這些丫頭們一個個倒像千金小姐了。別的都還罷了,太太不知道,一個寶玉屋裡的晴雯,那丫頭仗著他生的模樣兒比別人標緻些,又生了一張巧嘴,天天打扮得像個西施的樣子,一句話不投機,他就立起兩個騷眼睛來罵人。」
  王夫人自己生得醜,最恨的就是漂亮女孩子。自從賈政娶了趙姨娘之後,自己守了二十幾年的活寡,虎狼之年,日子實在難打發。現在到了更年期,更是喜怒不定,聽了這話,猛然觸動往事,便問鳳姐道:「上次我們跟了老太太進園逛去,有一個水蛇腰,削肩膀,眉眼又有些像你林妹妹的,正在那裡罵小丫頭,這丫頭想必就是他了。」

  夜探紅樓(五十二)

  賈五騎著馬在前面一溜兒小跑,茗煙騎著大青騾子緊緊跟著。才到鼓樓西大街,路邊忽然撞出了一個衣衫襤褸的老婦人,幾乎碰了賈五的馬頭。那馬長嘯一聲,前蹄立起一人多高,好不容易才停下,差點把賈五從馬上甩了下來。
  那老婦人嚇得一屁股坐到了路當中。茗煙跳下騾子:「嘿,老太婆!你找死啊!」
  賈五急忙做手勢止住茗煙,自己跳下馬來,伸手去扶那老婦人:「大娘,您摔得不要緊吧?」
  那老婦人躺在地上不動,用袖子蒙著臉嘴裡叫著:「哎喲,可摔死俄啦,俄都動不了啦!」
  茗煙罵道:「你個外地來的老幫子,還想訛上爺們兒不成!」
  賈五瞪了茗煙一眼:「你住嘴!」又從懷裡掏出了二十兩銀子,遞給那老婦人:「老太太,都是我不好,您先去找個大夫看看,如果不夠再去我家找我。」
  那老婦人忽然「噗哧」一笑,從地上站起來,撣撣身上的土:「真是孺子可教也,怪不得甘鳳池喜歡你。」
  賈五一楞,忽然發現那老婦人其實也不老,特別是一雙眼睛,像少女一樣閃著俏皮的光。
  那婦人在賈五的臉上仔細看了看,歎了一口氣:「天門晦暗,惡運纏身,一年之內,怕還有血光之災呢。」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玉佛遞給賈五:「你帶著這個吧,能不能闖得過去,就看你的造化了。」
  賈五剛要說什麼,只見那婦人迅速閃入一條小巷子,就不見了。
  紫禁城內長春宮。
  賈妃慈愛地摸摸賈五的頭:「又長高些了。皇上後天要開個千叟宴,要有詩文比賽。我跟皇上說了,叫你來顯露一下。」
  賈五心想:變法的事情困難重重,怎麼還有這份閒心。他歎了一口氣:「十四阿哥最近有什麼消息麼?」
  賈妃臉一紅:「他麼,聽說快到青海了。」
  太監秦六走進來跪下:「稟娘娘,內務府給您送冰塊兒來了。」
  賈妃擺擺手。秦六指揮著兩個小太監把一塊二尺見方、半尺厚的冰塊放到屋子中央的金漆大木盆裡,然後知趣地退了出去。
  屋子裡頓時涼快了下來,賈妃抓了幾個荔枝放在冰塊上,對賈五說:「那天娘來這裡,說你不小了,也該考慮娶親了。」
  賈五不由得臉一紅,仔細聽著。
  「老太太是希望親上加親。咱們家親戚裡面,說相貌,薛寶釵姑娘可是一等一的,而且薛家大富,寶釵姑娘的脾氣,身體都好。咱們賈府,你也知道,現在是寅吃卯糧,出得多,入得少,這個架子馬上就要支撐不住了。」
  賈五一聽吃了一驚,忙說:「不,我不要娶寶姐姐。」
  「為什麼?」賈妃奇怪地問:「她那麼漂亮你還不喜歡?莫非,莫非你心裡有了別人不成?」
  「我,我喜歡林黛玉。」賈五吃力地說。
  「林黛玉?!」賈妃的臉色馬上沉了下來:「她雖然漂亮,可是身子那麼單薄,不像個有壽的。」
  「除了她,我誰也不娶。」賈五堅定地說。
  「你,」賈妃氣得渾身發抖:「你不知道嗎?」她壓低了聲音:「林黛玉其實是四阿哥的女兒。四阿哥陰險毒辣,他,他害了我一輩子。」
  說著,牙齒咬的咯吱地響。
  賈五走到賈妃身旁:「我知道四阿哥害了您。可是,父親的帳不能算在女兒頭上。」他拉起賈妃的手:「我知道您一輩子為情所苦,您不願意我也像您那麼苦吧,娘?」
  這個「娘」字叫得賈妃如五雷轟頂。她楞了好久,一把抓住賈五:「你,你都知道了?」
  賈五點點頭:「嗯,十四阿哥都告訴我了。」
  賈妃緊緊地把賈五抱在懷裡:「孩子,孩子,我是你娘,我做夢都夢見你叫我娘,你再叫我一聲。」說著,淚如雨下。
  賈五含著眼淚叫道:「娘。」
  「好,好,好……」賈妃才說了幾個字就泣不成聲了。過了好一陣子,她擦擦淚水,笑著說:「好,我今天就是死了也值了。你去吧,我回頭跟老太太她們說,給你娶林妹妹。」
  看著賈五遠去的背影,賈妃不由得又掉下淚來。忽然看見地上有個明晃晃的東西,拾起來一看,卻是賈五身上掉下來的小玉佛,碧綠晶瑩,佛像向著她哈哈地傻笑。
  一個腦袋從窗外縮了回去,正是秦六。

  夜探紅樓(五十三)

  賈五高高興興地回到榮國府,一想起要娶林妹妹為妻,不禁樂得心花怒放。要不要先去告訴林妹妹呢?想著林妹妹那又羞又喜的樣子,他忍不住又笑了。
  從王夫人的房前走過,忽然聽得影壁後面有人說話,賈五放輕了腳步,只聽得王夫人說:「剛才你婆婆又來了,要咱們把府裡的財政大權都交給她。否則她就要把繡春囊的事情告訴老太太和兩位老爺。」
  賈五偷偷地伸過頭去看,只見鳳姐想了一會兒,對王夫人說:「太太,拳頭縮回來才好打人。府裡現在反正已經是入不敷出了,不如就把這個爛攤子交給她們,咱們積蓄力量,再慢慢挑她們的錯兒,找機會反撲。」
  賈五聽了心中一凜:好厲害的主意呀!後來毛澤東的大躍進搞砸了,餓死幾千萬人,把劉少奇推出來收拾爛攤子,再搞文革整死劉少奇,還不是用同樣的手段?
  正在此時,看見傻大姐笑嘻嘻地走了過來,嘴裡還唱著:「刮嗒板兒,唱劉海兒,劉海兒穿著花褲衩兒,誰做的,娘做的,娘哪兒呢,早死了,嗚嗚嗚嗚嗚嗚嗚……」
  鳳姐忙把傻大姐叫住:「喂,你那個花荷包是在哪裡拾的?」
  傻大姐慌了神兒:「我不敢說,我不知道!」
  鳳姐掏出一塊栗子羊羹,剝開紙,遞給傻大姐:「好丫頭,別怕,有我在這裡,誰也不敢欺負你!」
  傻大姐嘴裡嚼著羊羹,嗚嚕嗚嚕地說:「就在山石那邊拾的,還聽見有人講話,像是趙姨娘。」
  傻大姐走了,王夫人眉頭緊鎖:「難道是老爺送給趙姨娘的?」心裡又是一片妒火。
  鳳姐心想:好啊,趙姨娘和邢夫人勾搭到一起去了,嘿嘿,哪咱們就比比,看誰的手段高。不過,自己也得好好籌備一下,搞不好就是拚個你死我活。
  想到這裡,鳳姐對王夫人說:「看來咱們和我婆婆的事情是很難善了了。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真叫起真兒來,財大才能氣粗。我看咱們趕緊張羅著把薛姑娘和寶玉的婚事辦了吧。一來薛家大富,二來薛姑娘又是個有心機的人,咱們也好有個幫手。」
  賈五聽到這裡,不由得害怕了起來,他知道賈妃是個沒有什麼心眼兒的人,如果鳳姐設個什麼圈套,說不定騙得她真同意自己娶了寶姐姐。只有,只有靠十四阿哥來壓壓他們了。
  想到這裡,賈五快步走進書房,給十四阿哥寫信:

  「父親大人:兒今日進宮和我母談了兒的婚事。母親亦同意娶林黛玉過門,只恐怕夜長夢多,希望父王能寫一封信給賈府,以玉成此事。
                  祝父王旗開得勝,兒 寶玉叩首」

  寫完了,蓋上自己的圖章,放進一個信封裡。封面寫上:大將軍王親啟。
  賈五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把信揣在懷裡,向怡紅院走去。
  才進怡紅院,就覺得氣氛不對。襲人一臉烏雲,卻又似有得色,麝月眼睛紅紅的,好像才哭過。賈五惦記著五兒,嘴裡叫著:「晴雯,晴雯!」伸手就去掀帳子。帳子裡面空空的,只是一張床板。
  「咦,晴雯哪裡去了?」賈五奇怪地問。
  麝月「哇」地一聲大哭了起來,用手指著襲人:「你問她!你問她!」
  「嘿嘿,」襲人冷笑一聲:「太太趕她出去,關我什麼事!」
  賈五聽了一愣:「快說呀,到底出什麼事了?」
  麝月抽抽噎噎地說:「今天下午,太太派人把晴雯從病床上拉了去,一見面 就罵:好個美人!真像個病西施了。你天天作這輕狂樣兒給誰看?你幹的事,打量我不知道呢!我且放著你,自然明兒揭你的皮!寶玉今日可好些?』晴雯一聽這話,便知有人暗算了她,給她打了小報告。雖然著惱,也不肯以實話對,只說:『我不大到寶玉房裡去,又不常和寶玉在一處,好歹我不能知道,只問襲人麝月兩個。』太太說:『阿彌陀佛,你不近寶玉是我的造化,我就看不上這浪樣兒!誰許你這樣花紅柳綠的妝扮!來人啊,收拾她的東西,給我攆了出去!』晴雯才要分辨,王善保家的掄著掃帚就打了過來,邊打邊罵:『賤丫頭,有人生來就是挨打當丫鬟,有人生來就是叼著金鑰匙做公主,你小狐媚子就認命吧!』晴雯病病歪歪的,就這麼被趕了出去……」
  說到這裡,麝月已經泣不成聲了。

  夜探紅樓(五十四)

  賈五又驚又氣,忙對麝月說:「晴雯現在在哪裡呢?你快帶我去看看!」
  襲人拉住賈五的胳膊:「二爺,今天太晚了,明天再說吧!」
  賈五甩開襲人,拉著麝月,一溜兒小跑,出了大觀園。
  後角門外,有三間土坯房。賈五叫麝月在外面守著,自己叫著:「晴雯,五兒。」就推門走了進去。
  五兒因為著了風,又受了王夫人的歹話,病上加病,咳嗽了一日,才朦朧睡了。忽聞有人喚她,強展雙眸,一見是寶玉,又驚又喜,又悲又痛,忙一把死攥住他的手,哽咽了半日,方說出半句話來:「我只當不得見你了。」接著便咳嗽個不住。
  賈五也只有哽咽之分,扶著五兒坐起來:「好妹妹,都是我害了你。」
  五兒嗚咽著說:「有什麼可說的!不過挨一刻是一刻,挨一日是一日。我已知橫豎不過三五日的光景,就好回去了。只是一件,我死也不甘心的:我雖生的比別人略好些,並沒有私情密意勾引你怎樣,如何一口死咬定了我是個狐狸精!我太不服。今日既已擔了虛名,而且臨死,不是我說一句後悔的話,早知如此,我當日也另有個道理。」說畢又哭。
  賈五拉起她的手,只覺瘦如枯柴,腕上猶戴著四個銀鐲,流著淚說:「先卸下這個來,等好了再戴上吧。」因與她卸下來,塞在枕下。
  五兒擦擦眼淚,就伸手取了剪刀,將左手上兩根蔥管一般的指甲齊根鉸下,又伸手向被內將貼身穿著的一件舊紅綾裌襖脫下,並指甲都遞給賈五:「這個你收了,以後就如見我一般。把你的襖兒脫下來給我穿,我將來在棺材裡躺著,也就像還在怡紅院的一樣了。」
  賈五把指甲放進荷包裡,再看那紅綾裌襖上繡著一匹飛馬,上面有八個字:「天馬行空,獨往獨來」,還是自己寫給她繡上去的。
  賈五心裡一酸,忙把自己穿的小裌襖脫下,給她穿好,就勢讓她靠在自己的懷裡。
  不想五兒是虛弱透了的人,這麼一折騰,早已經喘成一團了。賈五把手搭在 她的手腕上,只覺得脈象散亂,一種不祥的念頭浮現出來。他把頭貼在她耳邊:「好妹妹,我去給你請個大夫來吧。」
  五兒用力拉住賈五:「不,你不要走,你一走我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賈五輕輕拍拍五兒的胳膊,「好,我不走。」對著窗外喊道:「麝月,你叫茗煙去請王太醫來。」
  麝月在窗外看著,早已是淚流滿面,答應了一聲就走了。
  五兒靠在賈五胸前,身體不住地發抖,過了好一陣兒,她平靜了下來,苦笑了一下:「寶玉,你還記得我們初次見面麼?」
  賈五抱著五兒,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她那發抖的身體,輕輕在她耳邊說:「記得,當然記得。」
  五兒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層紅暈:「你不知道,我打從那天以後,總是夢到你。特別是前天晚上,夢到我倆,還有四娘、林姐姐,四個人到了一個荒島上, 遠遠地離開了這個骯髒的地方。」
  她的眼睛忽然變得又明又亮,精神也顯得好多了。賈五心裡有點害怕,會不會是人們常說的迴光返照呢?
  五兒悠悠神往地說:「我們白天種田種菜,養雞養鴨,織布繡花。到了晚上就圍在火堆前,講故事,說笑話,做詩。我才寫了兩句:『誰家長笛飛春怨,玉杯玲瓏雁影寒』,就醒了。」
  賈五忙說:「妹妹,你好好養病,等你病好了,我們就找個島子去住上他幾天。」
  五兒淒然一笑:「我的病是好不了了。你知道,我再過兩天就是十五歲了。小時候曾有個算命先生說過,我是活不過十五歲的。我總在想,等我要死的前一天,我就找個沒人的地方,清清淨淨地離開。可是又總覺得是太孤獨了。今天能死在你的懷裡,我真的是最高興不過了。」
  賈五此時覺得心都要碎了,淚水一滴滴地落在五兒胸前:「好妹妹,振作起來,你不會死的。」
  五兒笑了,笑得那麼安詳:「寶玉,你流淚了。有你的眼淚送我,我死了也安心。」她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喃喃地說:「寶玉,我好冷,你抱著我,你抱緊我……」聲音越來越低。
  賈五緊緊抱著五兒,彷彿覺得有什麼東西從他的懷裡慢慢地飄了出去,五兒的身體變的越來越冷。
  「五兒,五兒!五兒!!」賈五聲嘶力竭地叫著。
  五兒平靜地笑著,像睡著了一樣。
  賈五眼前一黑,昏死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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