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司馬長老,大道客棧回不得!」李岐山提醒司馬長空道:「慕容世家佈置得 這麼周密,定是得了準確的情報,大江盟在應天的接應人嫌疑最大,大道實在回不 得!」 就算是加上那個臨陣脫逃的七星門弟子,五十三個兄弟也只有十四人生還,六 個門派的精英喪失殆盡,也難怪司馬長空亂了方寸,擺脫福臨鏢局的追擊幾乎是李 岐山一人指揮的。 「王先生,那我們去哪兒?城門早關了出不了城,這樣一身是血的在街上遊蕩, 早晚被人發現。」 「……那,我們就做回惡人吧!」 畢竟是白道中人,就算是打劫都扭扭捏捏的,到後來李岐山拿出十兩銀票「威 脅」一家之主說若是他報官就殺了他女兒,否則銀票就歸他所有的時候,我就弄不 清楚到底誰是被打劫的一方了。 羅毅等幾個年輕弟子實在心力交瘁,很快就睡過去了,而我也偎在牆角假裝睡 著了。司馬長空包紮好傷口之後,問了赫伯權當時的情況,便很鄭重地向李岐山道 了謝,道:「赫兄,你真是有個好總管呀!」 快馬堂是十一個門派中損失最小的,只有一個年輕弟子陣亡,此時儼然成了朱 雀集團的中堅力量,司馬長空不得不更加倚重赫伯權,而李岐山表現出來的機智更 讓他看中,於是虛心求教起下一步該如何行動。 其實原先的計劃中並不是沒有攻擊失敗後的預案,不過叫李岐山一說,司馬長 空也怕大江盟的接應人被敵人收買了,便不敢按照原來的方案行動。況且李岐山的 另一番話,讓他心頭愈發沉重。 「長老,今晚福臨埋伏了不下百八十人,而福臨在江南共有五個分號,若每個 分號都這麼設下埋伏的話,豈不是要動用慕容世家近三分之一的人手!因此屬下大 膽設想,慕容世家定是將主力集中在了一兩家分號,而將其它分號放棄,我們朱雀 集團碰到的就是其中的一支主力!只是屬下有一事不明,既然應天是福臨最強的分 號,照理應是大江盟親自動手,或者是排幫也說得過去,可為何任務落在了我們朱 雀集團頭上,是不是大江盟和排幫另有任務?」 司馬長空歎了口氣:「王先生說得不錯,同盟會得到了線報,漕幫已經決定倒 向慕容世家了,故而大江盟和排幫的目標是鎮江。」 我吃了一驚,漕幫此時做出的決定讓我實在看不懂,它做的是運河生意,跨越 江南江北,理應保持中立才是呀,即便需要表態,拖到勝負分明的時候再表也不遲, 它這麼急匆匆的倒向慕容世家,究竟是為什麼呢? 不過這消息卻也解開了我心中一個謎團,怪不得慕容仲達進駐蘇州,原來鎮江 已是慕容世家的囊中之物! 赫伯權、李岐山的臉色都微微一變,久在江湖的他們都心知肚明,漕幫人手眾 多,它的倒戈讓大江盟的優勢不再那麼明顯。 李岐山怔了一會兒,才道:「原來如此,怪不得慕容敢在應天集結人手,原來 是後顧無憂!不過……」 他沉吟道:「既然鎮江已經成了主戰場,慕容在應天得手後多半要把這裡的人 手抽調一部分支持鎮江。司馬長老,他們剛打了一場勝仗,定不會把咱這些殘兵敗 將放在眼裡,咱們就照葫蘆畫瓢,在半道上也打這些兔崽子一個措手不及!」 司馬長空眼睛一亮:「王先生請講仔細!」 李岐山便說馬上派出兩個弟兄去監視福臨鏢局的一舉一動,若是福臨分兵而動, 則尾隨而去,或狙擊,或埋伏,削弱敵人的力量,減緩敵人前進的速度;若是它傾 巢出動,則乘機打下應天分號,如此,朱雀集團對同盟會也算有個交待了。 李岐山的最後一句話或許是司馬長空最想聽到的,他立刻下了決心,派出兩人 監視福臨。 我一面暗罵李岐山狡猾一面暗自奇怪,十二連環塢有隋禮和他這樣的人材,為 什麼敗得那麼快呢?不過,眼下倒也怨不得李岐山,他想在大江同盟會裡爬上更高 的位子,以便得到寶藏的消息,總要表現出點過人的才華吧!只是苦了慕容千秋這 個倒霉蛋兒了。 果不出李岐山所料,福臨一支六十多人的隊伍一清早便離開了鏢局,出城後在 幾處茶寮取了馬匹,分四批沿著官道急匆匆向東馳去。 看到敵人飛馳而去,同盟會的眾人面面相覷,一下子都傻了眼,大江盟雖然給 各集團下撥了銀兩,可為了行動都放在蘇州,就算是管帳的李岐山身上也只剩下不 到一百兩銀子,大伙湊了一下,就只夠買七匹馬的錢,望著漸行漸遠的人影,眾人 都一臉的失望。 我身上倒是有好幾千兩的銀票,可我樂得看著司馬長空乾著急,慕容世家的實 力原本就弱,真要按李岐山的方法實施下去,沒準兒真壞了慕容世家在鎮江的大局。 「真是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司馬長空長歎一聲,牙一咬,狠狠道:「七匹就 七匹!現在重要的是咬住他們!」他點了赫伯權、李岐山、羅毅和三個快馬堂弟子 的名字,然後吩咐燕子門的李玉霞道:「我和赫掌門領人先行一步,李姑娘你帶著 其它人在後跟隨,一定要按我們的暗記行事,萬一沒有了暗記,你們就直接返回杭 州,就說……我和赫掌門已經盡力了!」 聽司馬長空話語甚是悲壯,李玉霞眼圈頓時紅了,她目光纏綿地望著羅毅,竟 不顧大家吃驚的目光撲進羅毅懷裡狠狠親了他一口。李岐山也望了我一眼,目光中 竟隱隱有一絲關切。 「馬王」赫伯權極是懂馬,挑出的七匹馬上了官道一亮蹄,就覺得速度不凡, 眨眼間就絕塵而去了。 「李師姐、李師姐——」李玉霞猶自望著遠方出神,不得已我只好喊了喊她。 留下的六人中除了我和李玉霞之外,還有奇門的趙樸、趙實兄弟,百花幫的張 楠和李玉霞的小師妹許詡,許詡並不是我在西湖見過的那一個王錦,王錦原本也和 我們在一起,只是在昨晚和她的情人一道戰死了。 其實李玉霞不是六人中最年長的一個,可趙家兄弟實在是「樸實」的很,根本 沒有他們師父「神算子」趙清揚的半點風采,而我在司馬長空眼中更是個初出江湖 的雛兒,千斤重擔就落在了李玉霞的身上。 走吧!她收拾起離別情緒,領頭向東而去。 「走?」我忙攔住她:「師姐,等咱走到鎮江,黃瓜菜都涼了,咱們還是租輛 車吧!」 租車?咱們哪兒來的銀子? 我拉過許詡,來到一座茶寮前衝裡面的客人一拱手,朗聲道:「在下師兄妹初 到貴寶地,缺少盤纏……」便把打把勢賣藝的那套詞說了一遍,許詡正驚訝間,我 已經拔刀砍了過來,她便慌忙接招。燕子門的武功本就輕盈可觀,加上許詡佼好的 模樣身材,一場下來,竟賺了三兩有餘。 租個馬車是夠了,雖然比不了老馬車行的舒適豪華,可總比兩條腿走路快多了, 趙家兄弟坐在了車廂外車伕的旁邊,而我這個有功之臣則被優待和三個姑娘坐在了 車廂裡。 「王兄不僅機靈,武功也不弱呀!」經這麼一鬧,大家的悲淒之情稍減。李玉 霞見我能和許詡打上十個回合不分高下,便問起我的出身來歷,因為這幾天我一直 和李岐山在一起,很少接觸到朱雀集團的各派弟子,她們都不瞭解我。 聽我說是在連家學得刀法,三女都露出羨慕的表情,連家拔刀訣聞名江湖,比 起燕子門、百花幫的武功高明多了,可聽我說只學了七招之後,又都頗為惋惜。 我心中暗笑,連家拔刀訣最重氣勢,真要練到極致,一刀就足夠了,七招我都 嫌多。可這種上乘的武學道理即便講給她們,她們也聽不懂,便傻笑兩聲,不再言 語。 按著司馬長空留下的暗記一路向東,出城不過二十里,在穿過一片樺樹林時, 就發現了打鬥的痕跡,地上馬蹄印雜亂無比,還有不少新被砍斷的樹枝,就連路邊 的雜草都被踐踏得東倒西歪。 眾人各出刀劍,那車伕以為遇到打劫的了,嚇得面無人色,抱頭趴在了草叢中。 李玉霞沒理會他,扯下掛在樹梢上的一塊碎布,便示意大家在四周仔細搜索起來, 很快就聽張楠一聲驚叫「在這兒!」眾人紛紛聚了過去。 在樹叢中橫著兩具無頭屍體,看衣著該是福臨的鏢師,那刀口甚是平整,應是 司馬長空含憤出手,力斃了兩人。眾人沿著這個方向朝樹林深處小心翼翼地搜索著, 不時地發現福臨鏢師的屍體,當我數到第十三具屍體的時候,前面現出了一條小河。 「沒有了。」 我心中暗歎,福臨鏢局原本是怕六十多個人騎馬在官道上引起旁人的注意,才 分批前行,卻不想給了司馬長空可乘之機,這最後一批鏢師該是被大江同盟會全殲 了吧! 摸了摸屍體的溫度又看了看血液的凝固程度,我知道這也就是兩袋煙工夫之前 發生的事情,這麼算來司馬長空的速度足足比我們快了近一倍。 我望了望四周,卻不見鏢師坐騎的蹤跡,想到赫伯權人稱馬王,或許那些馬落 在他手上會有一些奇妙的功用。 而李玉霞幾人則都興奮起來,臉上的頹色也去了大半,只是轉頭望見我的時候, 都叫了起來:「王謖,你在幹什麼!?」 「師姐,我在攢銀子買馬呀!」我邊說邊從一具死屍的懷裡掏出幾塊碎銀,心 中卻暗道這慕容世家也不比大江盟富裕多少。 「王謖,你又在幹什麼!?」 「師姐,這弓箭不僅可以殺敵,還可以賣錢呢!」我又從另外一具屍體的手中 掰下一張弓,又將他腰間的箭壺解下,隨手遞給了趙家兄弟。 這些俠義道的小姐少爺雖然鄙夷我的舉動,卻不似名門正派弟子那麼迂腐,知 道我說的是要緊之事,都學著我的樣子做了起來,趙家兄弟更是連敵人的兵器都不 放過,通通背在了自己的後背上。等回到官道上發現那車伕早駕著馬車跑沒影兒了, 眾人更是佩服我的先見之明。 「還好,五十七兩銀子、七把刀、六把劍、七張弓、一百三十枝箭,好好地賣 上一賣,該夠買馬的了。」 聽懂了我話裡的弦外之音,李玉霞不由噗哧笑出了聲,而許詡卻猶自奇怪: 「這,能賣那麼多銀子嗎?」 無可奈何之下,六人只好走著上路了。可昨晚一場鏖戰的後遺症很快地顯露出 來,只走不到十里地,三個女孩就累得走不動了,許詡向前張望了片刻,洩氣道: 「師姐,怎麼還沒個歇腳的地方啊!」 「許師妹,這條道我走過。」我四下查看了一下地形,確認了眼前所處的方位 :「到臥牛崗才有吃飯歇腳的地兒。要不,就先在這兒找個陰涼處歇歇吧!」 李玉霞心裡雖急,可她臉上也滿是疲憊之色,顯然和許詡一樣,都有些堅持不 住了,見路邊坡上正是一片果園,便道:「也好,乾脆去果園買些果子解解渴。」 趙家兄弟背著那些繳獲來的刀劍和弓箭也累壞,四仰八叉地躺在草叢裡不肯起 來。我便跟著三女朝山坡走去,倒不是因為口裡有些渴了,而是覺得與其和那兩個 木頭待在一起,還不如和這三個姑娘親近親近來得有趣,雖然她們其中面目最嬌美 的許詡比起我身邊的女人來也頗為不如。 「射!」 我拿著弓箭「唰唰唰」射下了十幾枚果子,李玉霞眼中就有些好奇了:「怪不 得你要弓箭,跟誰學的?」 我趁機把李岐山告訴我的資料說了一遍,真正的王謖曾經參加過武舉的考試, 可惜沒有中試,可弓馬還算嫻熟。 「你識字呀!」許詡眼裡就多了些敬佩,這些投身燕子門這樣的江湖小門派習 武的人多是家境貧窮,能認得字的幾乎是鳳毛麟角,而這些江湖小門派也不會花錢 替他們延請教書先生,門派的武學精要幾乎是口口相授的,不像少林武當那種大門 派的弟子,講究文武雙全。 見我點頭,她神情一黯:「我就會寫自己的名字。」又抬眼望著我熱切地道: 「王師兄,你教我識字好不好?」 她不經意流露出來的小女兒神態竟和玲瓏有兩分相似,讓我心頭微微一動。旁 邊李玉霞卻嘰咕笑了一聲,許詡的臉頓時紅了。 「好。」我隨口應道,卻想起了西湖邊羅毅和李玉霞從草叢中鑽出來的那一幕, 看來燕子門雖是俠義道,風氣卻很開放,像羅李二人並無婚約,卻已經打得火熱, 倒是我這個淫賊卻輕易放過了寶亭、解雨兩個與我有著山盟海誓的大美人。轉頭細 看許詡,這丫頭年紀尚小,倒十有八九還是個處子之身。 正尋思間,卻見山坡下趙家兄弟猛的跳了起來,神情緊張地望著來路,我也朝 西望去,卻見遠處蜿蜒在林中的官道上空揚起了一陣塵土,接著就聽到一陣急促的 馬蹄聲,那轟然的蹄聲飛快地由遠而近,很快幾匹駿馬從官道拐彎處閃了出來。 「不好!」 當我看清楚樹叢掩映中的馬上騎士穿著福臨鏢局制服的時候,那馬隊中沖在最 前面的一匹已經到了舉刀迎上前去的趙家兄弟近前,我剛搭弓上箭,卻見慕容萬代 那張充滿了憤怒的胖臉正從馬脖子後抬起。 我一手一個把想衝下山坡的李玉霞和許詡按在了地上,卻再無法阻擋張楠拔刀 往坡下衝去。就見半空中閃過兩道寒光,慕容萬代已縱馬從趙家兄弟中間穿過,而 兄弟二人的人頭早滾落在地,接著轟然倒下的身軀就被無數鐵蹄踏過,眨眼間屍體 就被踏成肉泥。 張楠被這場面嚇得呆住了,兀自舉著雁翎刀傻立在坡上,慕容萬代冷峻的目光 只在她臉上停留了一下,便舉起了手中的長劍,幾乎就在他舉劍的同時,他身後響 起了數十道弓弦聲,張楠頓時被射成了血刺蝟。 「前進!」慕容萬代並沒稍做停留,他胯下的黃鬃馬如狂風般掠過山岡,而他 身後五六十個騎士匯成的鐵流也跟隨著自己的頭領向東疾進,只有那霸氣十足的斷 喝猶自在山坡上迴盪。 -------- 清風古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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