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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影 ( 上 )






序言

《梧桐影》共十二回,全名《新編梧桐影詞話》,又名《新編覺世梧桐影》。「詞話」是中國古代通俗文學
的一種形式,詞即唱詞,話就是說話,亦即講故事。有詞有話、有說有唱的作品被稱為詞話,這種稱呼在明
代比較常見,最早見於一九六七年在上海嘉定出土的明成化年間詞話刻本十一種,另如著名的《金瓶梅詞話
》及《大唐秦王詞話》等。但是在清代,這一稱呼卻絕無僅見,值得重視。本書有嘯花軒刻本,當刊於康熙
年間,作者不詳,從作品內容看,作者應為由明入清的蘇州人,書當為其晚年之作。

在中國古代小說中,和尚和戲子往往是被諷刺、譏笑的對象,尤其在性愛問題上,他們極易受到抨擊。

和尚是出家修行者,理當六根皆淨,清心寡慾;可是,正因為他們不得近女色,缺乏正常的性生活,長期的
性壓抑使他們對性愛的渴求遠勝於在俗之人。於是,那些孽根未淨、定力不足,或者根本就是披著僧衣的假
和尚,便屢屢犯戒,在肉蒲團中參不出來了。另外,佛教(包括道教)標榜甚高,道貌岸然;佛寺戒律深嚴
,輕易不得其入。人們出於對宗教禁慾主義的反叛、揭露和抨擊,出於一種好奇心,也往往對此類題材頗感
興趣。

戲子也是人們注視的一個目標。在封建社會,男女授受不親,一般很少有機會接觸。戲劇演員卻可以在舞台
上眉來眼去,甚而做出種種不堪的動作,儘管出於劇情需要,但民眾往往將他們視同娼家;加上演員也確實
會進入「角色」,弄假成真,或者利用色相勾引觀眾,尤其是有錢人家,以換取金錢。於是,被人視作娼妓
的優伶也成了淫書中的熱門人物。

本書的特點是,將人們普遍關注的兩類好色之徒糾合在一起,讓他們成為「師徒」,狼狽為奸,既相互勾結
,又彼此矛盾,從而展示出淫風日熾的世情,道出一個個熱門話題。

三拙和尚原本雖然凶頑、油滑,但之所以成為一個淫僧,則出自憨道人的教唆。憨道人教他所謂采戰之術,
又和他分別與鄭寡婦、刁氏淫亂。三拙到蘇州,發了點財,便置地造廟,並利用寺廟勾引女子,一發而不可
收。王子嘉和三拙和尚有點區別,他長相俊美,加上能歌善舞,號稱「蘇州第一旦」,被姓高的富商之妻看
中,邀入淫亂。高氏淫興極高,子嘉本領不濟,抵擋不住,聽說三拙和尚采戰有術,便主動獻身,甘做龍陽
,三拙授之采戰之法,兩人遂如夫婦,或同床奸宿,或分頭漁色。從此,王子嘉到處鬼混,大肆勾搭人的妻
女、侍妾,終於被逐出戲班子。但他不思悔改,反而變本加利,以清客身份出入大戶人家,到處漁獵女色。

兩人漁色的本錢和本領互有差異,各有特長。三拙和尚深通采戰之術,身強力壯;王子嘉容貌嬌好,兼善歌
舞。三拙和尚貪戀子嘉之後庭,還要利用他去勾引女子,於是像擠牙膏一樣,一點一點傳授技藝,慢慢享用
子嘉的男色;王子嘉則希崎拙和尚多傳授些采戰術,有時甚至需要他臨場指導,但又竭力希望擺脫他的控制
,自立門戶。兩人勾引女子的方法技巧亦不相同,三拙憑藉的是手中的錢和采戰術,對像多為「小戶的多情
債主」,訣竅是「世上無難事,只怕老面皮」,往往霸王硬上弓,多次採用強暴手段,終於因此被捕。王子
嘉則憑藉漂亮皮囊,行奸賣俏,勾引的多為「大戶富家的內眷」,即便被發現,大戶人家怕出醜,多隱而不
報。最後,「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師徒兩人殊途同歸,被李御史明察暗訪,逮捕入獄。到了這個份上,
師徒倆還爭辯道:「褲檔裡的事,一個上司也管起來!」結果各打八十大板,枷號而死。

作者對這兩類人物是深惡痛絕的,他咬牙切齒地說:「天下最無恥者,莫如俳優;最淫毒者,莫如賊禿。」
他將兩人合傳並寫,是很有些深意的,他認為整個社會風氣就是被這兩種人搞壞的。最後,清除了兩個敗類
,作者高興地寫道:「江南風俗畢竟漸漸變好了,鄉信家,規矩嚴肅,戲子孌童,只在前廳服役,沒酒席的
日子,並不許私自出入……」

本書確以覺世為己任,第一回幾乎全文抄錄《覺後禪》(即《肉蒲團》),反覆申明,貪淫縱慾決無好下場
。第二回描寫蘇州華山寺普占和尚誘騙、強姦良家女子花氏,又將其丈夫葉心安私自囚禁,恰逢海公出遊至
寺,察覺此事,救出葉氏夫婦,將普占等淫僧斬首處決。第三回敘述明代天啟年間憨道人在雍熙寺內,教汪
乙采戰御女之術,汪乙持技縱慾,終於得色癆而死。這三回相當於話本小說中的「入話」,可是一般「入話
」都比較簡短,一部十二回的小說,卻有三回為「入話」,佔全書的四分之一左右,在中國小說中是少有。
作者如此安排,是因為「作這部小說的人,原具一片婆心,要為世人說法,勸人窒慾,不是勸人縱慾;為人
秘淫,不是為人宣淫,看官不可錯認他的主意」,真是煞費苦心。

作者之所以喋喋不休地說教戒淫,是因為「這江南淫風忒盛了」。作品中,不僅三拙和王子嘉的好色姦淫,
不少女子也放蕩不羈,有的主動湊趣,嘗到甜頭便不肯放手;有的猶抱琵琶,半推半就。第七回寫三拙和尚
看見一個婦人有些丰韻,便趕了上去,大膽抱住她,婦人先推後就,「被他大弄了」。還有個女子更奇怪,
塗脂抹粉,獨自站立,三拙走上前去搭訕,那女子說:「我不理你!」掉頭就走;三拙緊跟進屋,女子又說
:「我不理你!」三拙抱住他親嘴,女子仍說:「我不理你!」三拙扯下她的褲子,按在床上,女子還是連
聲說:「我不理你!」三拙把那話插入女子洞中,女子啊呀亂叫,依然是:「我不理你!」直至雲收雨散,
那女子還是這句話,前後反覆講了十遍。連得三拙也「大笑出門,一路想著,人說我聞有這笑話,不想親見
這等樣女人!」

又有姑嫂兩人,同時迷上了王子嘉,約其幽會。子嘉為了趁機學點采戰術,將三拙帶去了,姑嫂倆都不滿意
三拙的形象,爭著要王子嘉,只好抓鬮決定。沒想到聽說眼前這位是三拙和尚,嫂子便不要抓鬮,「取才不
取貌」,主動先與三拙交合。弄了一支時辰,姑娘見「三拙這般鏖戰,阿嫂異樣風騷」,也改換門庭,與三
拙大戰。結果兩人都中意於三拙,並留下了他,一連四夜,百戰不休,使王子嘉好生沒趣。

如此淫風,如此世情,怪不得作者要嘶聲力竭。可是,不管作者如何苦口婆心,反覆標榜自己「以淫止淫」
,清朝官府還是將它列入了禁書令中,在道光十八年、二十四年及同治七年都遭到禁毀。

需要說明的是,三拙和王子嘉之事,為明末清初的真實故事。康熙間岐山左臣所編《女開科傳》(又名《新
采奇聞小說全編萬斛泉》,可知所採皆新近發生之事實),也記載了這件事,只不過三拙作「三茁」,王子
嘉作「王子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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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止淫風借淫事說法 談色事就色慾開端

詞曰:

黑髮難留,朱顏易變,人生不比青松;
名消利息,一派落花風。
悔殺少年不樂,風流院,放逐衰翁;
王孫輩,聽歌金縷,及早戀芳叢。
世間真樂地,算來算去,還數房中,
不比榮華境;歡始愁終,
得趣朝朝燕,酣恨處,怕響晨鐘;
睜眼看,乾坤覆載,一幅大春宮。

這一首詞,名曰《滿庭芳》,單說人生在世,朝朝勞苦,事事愁煩,沒有一毫受用處,還虧那太古之世,開
天闢地的聖人,制一件男女交媾之情,與人息息勞苦,解了愁煩,不至十分憔悴,照拘儒說來,婦人腰下之
物,乃生我之門,死我之戶。

據達者看來,人生在世,若沒有這件東西,只怕頭髮還早白幾年,壽誕還略少幾歲,不信但看世間的和尚,
有幾人四五十歲頭髮不白的;有幾個七八十歲,肉身不倒的。

或者說和尚雖然出家,一般也有去路,或偷婦人,或狎徒弟,也與俗人一般,不能保元固本,所以沒壽。這
等請看京裡的太監,不但不偷婦人,不狎徒弟,連那偷婦人狎徒弟的器械,都沒有了。論理就該少嫩一生,
活活幾百歲 是。為何面上的皺紋,比別人多些,頭上的白髮,比別人早些,名為公公,實像婆婆。

京師之內,只有掛長壽匾額的平人,沒有起百歲牌坊的內相,可見女色二字,原於人無損,只因本草綱目上
面,不曾載得這一味,所以沒有一定的註解。有說他是養人的,有說他是害人的。若照這等,比驗起來,不
但還是養人的物事,他的藥性,與人參附子相同,而亦交相為用,只是一件,人參附子。雖是大補之物,只
宜長服,不宜多服;只可當藥,不可當飯。若還不論分兩,不拘時度,飽吃下去,一般也會傷人。

女色的利害與此一般,長服則有陰陽交濟之功,多服則有水火相剋之弊;當藥則有寬中解郁之樂,當飯則有
傷精耗血之憂。

世上之人,若曉得把女色當藥,不可太陳,亦不可太密;不可不好,亦不可酷好。未近女色之際,當思曰此
藥也,非毒也。胡為懼之;既近女色之際,當思曰此藥也,非飯也。胡為溺之。如此則陽不亢,陰不鬥,豈
不有益於人哉!只是一件,這種藥性,與人參附子,件件相同。只有出產之處,與取用之法,又有些相反,
服藥者不可不知。人參附子,是道地者佳,土產者服之無益。女色倒是土產者佳,道地者不惟無益,且能傷
人。何謂土產?何謂道地?自家的妻妾,不用遠求,不消錢買,隨手扯來就是,此之謂土產。任我橫睡,沒
有阻撓,隨手敲門,不擔驚恐,既無傷於元氣,且有益於宗桃交感一番,渾身通泰,豈不謂之養人。

艷色出於朱門,嬌 必須繡戶,家雞味淡,不如野騖新鮮,耆婦色衰,年似閨雛少艾,此之謂道地。若是此
等婦人,眠思夢想,務求必得。初以情挑,繼將物贈,或逾牆而赴約,或鑽穴而言私,饒伊色膽如天,到底
驚魂似鼠。雖無誰見,似有人來。風流汗少,而恐懼汗多。兒女情長,而英雄氣短。試身不測之淵,立 非
常之禍。暗傷陰德,顯犯明條,身被殺矣。既無償命之人,妻尚存兮,猶有失節之婦,種種利害,慘不可當
。可見世上人,於女色二字,斷斷不可捨近而求遠,厭舊而圖新。做這部小說的人,原具一片婆心,要為世
人說法,勸人窒慾,不是勸人縱慾,為人秘淫,不是為人宣淫。

看官們不可認錯他的主意,既是要使人遏淫窒慾,為甚麼不著一部道學之書,維持風化,卻做起風流小說來
。看官有所不知,凡移風易俗之法,要因其勢而利導之,則其言易人。近日的人情,怕讀聖經賢傳,喜看稗
官野史,就是稗官野史裡面,又厭聞忠孝節義之事,喜看淫邪誕妄之書,風俗至今日可謂靡蕩極矣。若還著
一部道學之書,勸人為善,莫說要使世上人,將銀買了去看,就如好善之家,施捨經藏的,刊刻成書,裝訂
成套,賠了帖子送他,他不是拆了塞 ,就是扯了吃煙。那裡肯把眼睛去看一看。不如就色慾之事,去歆動
他,等他看到津津有味之時,忽然下幾句針砭之語,使他瞿然歎息道:「女色之可好如此!豈可不留行樂之
身,常遠受用,而為牡丹花下之鬼,務虛名而去實際乎!」又等他看到明彰報應之處,輕輕下一二點之言,
使他幡然大悟道:「姦淫之必報如此,豈可不留妻妾之身,自家受用,而為隋珠彈雀之事,借虛錢而還實債乎!」

思念及此,自然不走邪路;不走邪路,自然夫愛其妻,妻敬其夫。周南召南之化,不外是矣。此之謂就事論
事,以人治人之法。不但做稗官野史之人,當用此術。就是經書上的聖賢,亦先有戍者。

不信但看戰國之時,孟子對齊宣王稱說王政。那宣王是聲色貨利中人,王政非其所好,只隨口讚一句道:「
善哉言乎!」孟子道:「王如善之,則何為不行?」宣王道:「寡人有疾,寡人好貨。」孟子就把公劉好貨
一段去引進他,宣王又道:「寡人有疾,寡人好色。」他說到這一句,已甘心做桀紂之君,只當寫個不但政
的回帖了。若把個道學先生,就要正顏厲色,規諫他色荒之事。從古帝王,具有規箴,庶人好色則亡身;大
夫好色則失位;諸侯好色則失國;天子好色則亡天下。宣王若聞此言,就使口中不言,必定心上回覆道:「
這等寡人病入膏肓,不可救藥。用先生不著了。」

誰想孟子,卻不如此,反把太王好色一股風流佳話去勾住他。使他聽得興致勃然,住手不得。想太王在走馬
避難之時,尚且帶著妻女,則其生平好色,一刻離不得婦人可知。如此淫蕩之君,豈有不喪身亡國之理。他
卻有個好色之法,使一國的男子,都帶著婦人避難。太王與妻女行樂之時,一國的男子婦人,也在那邊行樂
,這便是陽春有腳,天地無私的王了。誰人不感頌他,還敢道他的不是。宣王聽到此處,自然心安意肯去但
政,不復再推寡人有疾矣。

做這部小說的人,得力就在於此。但願普天下的看官,買去當經史讀,不可作小說觀。凡遇叫看官處,不是
針砭之語,就是點之言,須要留心體認。其中形容交媾之情,摹寫房幃之樂,不無近於淫褻,總是要引人看
到收場處, 知結果識警戒。不然,就是一部橄欖書,後來縱有回味,其如入口酸澀,人不肯咀嚼何!我這
番形容摹寫之詞,只當把棗肉,裹著橄欖,引他吃到回味處,也莫厭攤頭絮繁,此一段乃覺後禪小說提醒世
人。著書主意,今不憚抄襲之者,亦是竊比諄諄耳。等世人讀覺後禪後,自然警惕,如篤夫婦之恩,享閨房
之樂。不至孟浪淫邪,或罹刑殺矣。自然不至太密,或有耗精血,捐軀命者矣。所言不可太陳,亦有深意。

大凡婦人,有貞性者,自不系懷枕席,至若陰柔水性,戀愛貪恩,自是女子一種肺腸。苟或稍與疏遠,柔者
必至怨尤,狡者定謀苟合,鑽穴逾牆,勢所不免。至哉覺後禪不可太陳,不可太密二言,洵有味乎,將是治
家之道。自應謹身,以杜內逾,亦不可不深心以防外侵。常見人家,溺愛妻妾,至從其鬧場看戲,荒寺燒香
,露面拋頭,飽人饞眼。最無恥者,莫如俳優;最淫毒者,莫如賊禿,而要令嬌姿弱質,襟溷其中乎。其不
至蹈淫穢者,蓋幾希矣。於是縷縷苦心,不能自遏,至煩唇舌,為一陳之,雖摹寫不知工拙,要不過代晨鐘
之一叩爾,本沃回便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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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和尚誘佳人寺內奸淫 太守賈拈香放出書生

詩曰:

今朝欲向問扁舟,有楫無人未肯浮;
露出一團情甚好,吹開兩片意 休。
天緣不與人心合,國法方知我自投;
正是水平波叉起,招來風雨滿江愁。

天下最可恨者,莫過這些壞法的淫僧,既佔了名勝山川,復討盡色界便宜。偏有那些宰官護法,世宦皈依,
拚著自己的嬌妻弱女,為佞佛長生之計。世所謂肉佈施者也。

當初漢梁諸君,創辟 黎弘訓,請迎經懺佛牙,留此異流,貽毒中國者,總因緣障未開,喜供奉犧之祭,業
塵猶擁,願奴同泰之身。(同泰是塔名,梁武帝願捨身在此,群臣 錢贖之。)雖功遍檀林,施逾衣缽,皆
是貪癡贖罪之念,所以致此。那知你生平,不消做那一件傷筋動骨之事。將這些好善的虛文,那敵得過行惡
的實際,此沈天無漏之因。雖多方奉佛,有何益處,怎奈這些執迷不悟的,貪疑到底,抬得這班佛子,一發
軒張,要銀錢就是銀錢;要齋糧就是齋糧;要蓋造就得蓋造;要裝修就能裝修;那些法兒生發無窮,有時生
發盡了,到反怪那數間殿宇,如何尚未傾翻?兩旁佛像,怎麼還不跌倒,以致施捨無因,化緣莫藉。其設心
何等險惡?假如今有貧儒寒士,無可控訴的,即歎向朱門,乞其銖兩,即欲問慈悲,望他拯濟,悉屬鬼門問
卦,何曾有百求一應,反添了許多憎惡不堪。但只是有一班人,學和尚之搖尾而不得者,皆系猥瑣下流,非
吾道也。蓋是貧非病,寧憎無憐,吾惟不食嗟來之食,雖至死而不變,斯其人為何等哉!要知作福者未必有
功,而作孽者定然有報。古云:

人間私語,天聞若雷;
暗室虧心,神目如電。

萬惡淫為首,神天不可欺。但作惡者,僧尼為甚。凡世人將兒女送入空門者,真正癡愚。子女幼時焉知修行
,大來看了老禿之樣,就能無法無天,總由和尚清閒無事,未免胡思亂想。每想到微妙去處,不覺興致勃發
起來,就要無所不至的形容出來。但天下之大愚匹夫甚夥,肯放妻女入寺遊玩,飽齋和尚,這等人最可恥。

吾想僧尼並無益世處,比如雜亂之時,何不將和尚出陣,以報朝廷,又不損兵民,豈不美哉?竟聽其安然,
其乃朝廷之惰民,民間的蛀蟲,色中之餓鬼,淫盜之專謀,天下之人,受他蠱毒者,不可勝數。若與僧尼往
來,決受其害。東坡云:

不禿不毒,不毒不禿;
愈毒愈禿,愈禿愈毒。

何以見得禿毒?昔明朝年間,蘇州有一秀才葉心安,常在華山寺讀書,與僧普占朝夕交遊,普占一日,往心
安家相訪,適心安外出。其妻花氏艷娘,聞夫常說在寺讀書,多承普占湯飯,因出來相見,留他一飯。普占
見花氏容貌美麗,言詞清婉,不勝喜慕。後心安復往寺讀書,月餘未回。普占遂心生一計,將銀買囑香火道
人。假扮轎夫,午後到花氏家道:「你相公讀書,勞神太過,忽然中風死去。難得普占救醒,尚奄奄在床,
死生未保。今叫我二人來接娘子,他有話吩咐。」花氏說:「何不將眠轎送他回來!」二人道:「寺中長老
要將轎送他回來,奈此去路途甚遠,恐路上冒風,症候加重,便難救治。娘子可自去看之,臨時或接回;或
在彼處醫治,有個親人在傍,也好伏侍病的。」花氏聽得信為實然,焉不著急,即登轎去。

天晚到寺,直抬入僧房深處,卻已整排厚筵,欲與花氏對飲。那花氏到彼處,即問道:「我官人在那房裡?
領我去看!」普占道:「你官人因眾友相邀,往靈 遊玩山景,適有來報他中風。小僧去看,幸已清安。此
去有五六里路,天色已晚,可暫在此歇宿,明日早去。」花氏心內生疑,奈進退無路,只飲酒數杯,又催轎
夫去。普占道:「此處轎夫不肯夜行,各自回去了。娘子可寬飲數杯,不要性急。」又令侍者,小心奉勸。
酒已微醉,乃取燈照入禪房。普占道聲:「娘子,此處安置。」竟自去了。

花艷娘進內,見錦衾繡褥,羅帳花枕,件件美麗。以燈照之,四壁皆嚴密,花氏只得閉門帶衣而寢,終疑慮
不寐。及鐘定後,普占從背地進來,近床抱住,艷娘喊聲:「有賊!」普占道:「你就喊到天亮,無人來拿
賊。我為你費盡了多少心機,今日 得你到此,自是前生夙緣注定,不由你不肯。」花氏道:「野僧何得無
禮!我寧死決不受辱。」普占道:「娘子肯西便一宵,明日送你見夫。若不憫憐,小僧定要斷送你命,將
埋在廁中,永不輪迴。」艷娘喊罵,纏至半夜,被普占行強。剝去衣服,將手足捆縛,恣行淫污。

次日半朝方起,普占謂艷娘道:「你被我設計誘來,肓至此,可削髮為僧,藏在寺中,衣食受用,都不虧你
,亦有老公陪伴。若使昨日性子,有麻繩剃刀毒藥在此,憑你死罷。」艷娘想道:「身已受辱,死則永無見
夫之日。此冤莫報,不如忍耐受辱。倘得見夫,報了此讎,然後就死。」乃從其披剃 點。

過了半月,忽一日,心安來會普占,艷娘聽得是丈夫聲音,挺身奔出。普占即趕出,心安 與艷娘作揖,艷
娘哭叫官人:「可認得我了,我被普占哄騙在此,日夜望你來救我。」心安大怒,扭住普占便打。被普占撞
鐘聚集眾僧,將心安捆住,取出刀來,要殺心安。艷娘上前奪刀道:「可先殺我,後殺我夫。」普占將刀藏
起,強扯艷娘,人房吊住。再出來殺心安。心安道:「妻被你拐,夫被你殺,我到陰司,焉放你過。若要殺
,可與我妻相見,一處死罷。」普占道:「你死,花氏無所望。花氏終身自我妻,安肯與你同死?」心安道
:「全我身體,容我自死罷。」普占道:「我且積些陰功,將他鎖在後山塔上第九層內,聽其自死。」

自關入塔內之後,花氏日夜啼哭,拜禱觀音菩薩,願有人來救他丈夫。過了三日,適值海公巡行其地。夜夢
觀音引他至華山寺方丈後,塔內關鎖一黑龍,初夜亦不為意。至第二三夜,連夢此事,心始疑異。乃命人役
相隨,逕到華山寺中試看。一進方丈坐定,果見方丈後有一塔,即令手下人打開,層層尋看。只見一人,餒
餓將死,但氣未絕。海公知是被僧所囚,即令人役守住前後寺門,不得令僧眾潛遁。當即取粥湯,漸漸灌下
。一飯頃方蘇,心安蘇回。見海公在上,乃訴道:「僧普占既拐我妻,削髮為僧,又將我捆囚塔內,望老爺
伸冤。」海公命拿普占。頃刻拿到,但四處搜覓,並無婦人,海公再命嚴搜,乃於復壁中,鋪地木板揭起,
有梯入地下,乃是地窖。點燈明亮,一少年和尚在內,當即叫他上來,拿見海公,此和尚正是花氏。見丈夫
已放出,普占已鎖住。花氏乃從頭敘其先時騙誘的巧計,到寺強姦的隱情,後來削髮的根由,及已聞聲見夫
,普占捆夫要殺,因鎖塔內之事,一一分訴明白。普占不能抵辯,只磕頭道:「僧人該死!甘受處置。」海
公隨即判道:

審得淫僧普占,稔惡貫盈。與生員葉心安交遊,常以酒食徵逐,見其妻花氏美麗,不覺巧計橫生,賺其入寺
看夫,強行淫玷。劫其披緇削髮,混作僧徒。雖抑鬱而何言,將待機而圖報。偶心安之來寺,會花氏之聞聲
,相見泣訴,未盡衷腸之語。群僧拘執,至在殺之凶,懇求身體之全,得囚塔內,乃感黑龍之困。夢入二更
,因至方丈後而開塔,餓已五日。心安從危得活,後必亨通;花氏求死得生,終當完聚;普占拐人妻、坑人
命、合梟首以何疑,群僧黨一惡,害一身,皆充軍於邊遠。

判訖,將普占斬首示眾,助惡眾僧,皆發充軍,海公又責花氏道:「你當日被拐,便當一死,則身潔名榮,
亦不累夫囚塔之難。若非我感觀音托夢而來救,夫卻不為你而餓死乎?」花氏道:「婦人先未死者,以不得
見夫,未報此僧之仇,將圖見夫而死。今夫已救出,僧已就誅,妾身既辱,不可為人,固當一死。」即以頭
擊柱,流血滿地。海公乃命人扶住,血出暈倒,以藥醫救,死而後生。海公謂心安道:「依花氏之言,其始
之從也,勢非得已。其不死,因欲思得以報仇也。今擊柱甘死,則是非偷生無恥者比,當養起發來,重敦舊
好。」心安夫婦,拜謝而去。

即此看來,花氏不過略漏春光,即生出如許險陷玷辱,可見以「淫毒」二字,加之賊禿,非過言也。而何以
與無恥俳優並論,蓋品類雖似懸殊,而叵測居心,實有相等。待我說一個同惡共濟,淫毒滔天,法網難逃,
冥報昭著的一件事,與看官們看。正是:

苦心道出從君悟,悟到通時始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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