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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色犬馬(上)





第一章 當黑夜降臨 


落日已在數小時前西下,取而代之的是正由東方緩緩爬升到天空中央的月娘。自古以來,伴隨著月娘有數不
盡的傳說,多數是關於她那不可抗拒的魔異魅力。

在這台北不夜城的天空,月娘高掛,低頭看著擁擠的車潮漸漸褪去。華燈初上,屬於都市叢林情獸們隨著物
欲飄流、放浪形駭的時刻一分一秒地逼近。

有的人選擇在月娘的面前打一場冷靜的手槍,滋滋滋地向台北道一聲晚安。有的人則是縱情聲色、甘為犬馬
地往都市叢林深處迷人的未知與刺激一步步地踏進,試圖在耳目感官的世界裡尋求情慾的解脫與墮落狂亂的
風情。

不可自拔亦不想置外於這樣的沉淪。而我,幸亦或不幸地,正是其中的一份子。

我,二十二歲,一個國立大學的大四學生,離經叛道跟一般聲色犬馬的人種一樣,只是單純地放任靈魂在這
不夜空曠的都市莽原裡面遊蕩尋找另一個或是另一群自栩孤獨寂寞的靈魂,在聲光之下尋求壓力的疏發與極
樂的解脫。在子宮陰道的收縮與陰莖睪丸的顫抖之中獲得短暫的快感與那一剎那間孤獨靈魂之間彼此的慰藉
與溫暖以及高潮之後的空虛難耐。

日復一日,我們持續不斷地尋找。我們要找的不是愛情,因為我們不相信愛情。我們信仰的是金錢與權力。
我們只相信自己,寧願只依靠自己。

你可以說我們是高級的拜物教徒。說好聽一點我們追求的是雅痞般的生活。

夜復一夜,我們持續不斷地祈導,我們祈導的不是夢想的實現,因為我們不再有出人頭地、冠冕堂皇的大夢
。我們祈導的是黑夜裡月娘不斷放射的奇異魔力以及下一次不知名肉體間的纏綿溫存與灰色靈魂間的接觸。

你可以稱呼我為聲色犬馬。

是的。

人生海海,聲色犬馬。

我們不要感情的負擔,愛情太無用亦太沉重。

我們不要財務的負擔,於是我們選擇將靈魂賣給金錢符號的魔鬼。智者如浮士德終亦選擇了墮落,我們不是
智者,我們只是擁有著真實血肉、七情六慾甚或愛慕榮華富貴、盲目地追求權勢名利的凡夫俗女。

生命的意義在哪?生活的目的為何?踏出校園,這個社會以什麼做為世人眼光的焦距甚至打分數的標準?

我腦中回湯著同學們略帶嘲笑、不解、異樣眼光的臉孔,而我一如往昔地心中浮現出在我大三上以來曾經不
斷出現過的問號。我選的路是對還是錯?什麼是對?又什麼是錯?我嘴角帶著冷笑地看著透過車窗看出去的
城市夜景,依然是那般地繁華炫麗,路上的人們四處或忙碌地或悠閒地走著、奔著。我眼角的餘光不小心地
掃到窗外燈光反射玻璃窗中的自己。

從玻璃的反射中看得出來他的靈魂正在墮落嗎?什麼是墮落?什麼又是上進?什麼是生命的本質?何處是生
命的歸宿?我能去向誰問?他們告訴我的就一定是對的嗎?生命的定義難道不是自在人心,每個人有不同的
看法?

其實這個社會是灰的,一個完整的灰色地帶,絕對的是非對錯黑白只存在於灰色地形外圍的小小一環,小小
的,就那麼小小的。不知經過了多少的歲月我才明白這麼一個粗淺的道理。

記憶中一張張滿分的考卷突然整疊整座地被一陣狂風吹散,連同從小到大的獎狀獎牌、種種榮耀消失在突如
其來、莫可名狀的一陣怪風裡,再也不見蹤跡,不再有任何意義。

司機先生告訴我到了,打斷了我沉重略帶深藍色的思緒。

我付了錢,下了車,抖了抖身上一身名牌的衣物,從GIOGIO ARMINI 的襯衫到耳後飄散著的POLO 的香水,外
加一件BOY LONDON 的酷黑潛水衣皮的夾克,左璧還有三條銀閃的鐵拉 。褲子穿的則是LEVIS 501 ,腳下踩
的是美國紐約BIG APPLE 裡買的牛皮長統靴,八十五美金一雙。手上戴的則是GUESS整個玻璃表面如星球般地
凸起、玻璃罩內的數字則有如飄浮太空中不規則地高低起伏、市面上夜市小攤上到處可見彷冒品的名牌手錶。

我慢步著走來到跟阿成約好的地點。

一個放縱耳目感官再好不過的地方,一個忘掉一切對未來不確定性的憂慮最好的地方。

它是台北最有名的一家DISCO PUB 之一。

很快的,我就可以將全心全靈沉浸在快樂動感的音樂之中,去感受、去運動我全身上下肢體的脈動,再不要
去想、去思考,關於那不可知、無法百分之百確定的未來還有我那曾經的夢、過往的情人與記憶。暫時把它
們全都忘了吧。

我注視著聳立在我眼前的一棟建 物,在那邊等著。

那是一棟灰黑色的鐵皮屋,它是鐵皮屋的原因一個聽說是比較防火,另一個是比較起來給人感覺更富詭異新
奇的氣息,而這正符合年輕人標新立異的喜愛。雖然從外面看起來實在是其貌不揚,就像是一座破工廠。但
是我們都知道那裡面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裡面是銷金窟,有的人說它是淫窟。

是的,曠男怨女們來這裡搖擺臀浪乳波,隨著原始的求偶音樂讓肉體肆意的放浪搏動,以勾引異性的青睞以
及追求那一夜溫存纏綿、射精高潮達成的可能性。

最古老的音樂起源於祭典或是人生三大事 — 誕生、求偶與死亡。

最古老的人類,遠在有文明之前並沒有愛情,只有性交與繁衍。

所以人們自始至終天性裡始終隱藏著性濫交的慾望。

男人性濫交以求自己的精子、子孫能夠廣佈、傳遞子息。

女人則是倚靠強而有力的對象,來確保生活的安定與品種的優勢。

愛情與婚姻只是文明的產物。

在胡思亂想為自己放浪的行為找合理的出口時,我看到了阿成。一個聲色損友。但他卻在人生閱歷、社會經
驗上提供了我很多的借鏡與參考。他提供了我許多不同層面、觀念的切入點,豐富了我思考的視野。

我滿臉笑容地走過去拍拍他的肩,稍微地抱抱他,握握他的手。雖然才四五天沒見,但是每次見面總像老友
久不見般,親熱地打來打去,彼此笑罵。

「你近來又到哪兒去混啦?!」阿成笑問。

「沒有呀!我最近可乖的很。都窩在家裡唸書。」我笑著回答。

「你騙我?我不相信!」他又笑道。

「我哪像你。天天晚上不睡覺跑出來玩。最近又泡了幾個啦?」我回他一句.

「嘿。你管我。我就是愛玩。你還不是一樣!」

每次就是這樣有一句沒一句地一搭一唱,我跟他並肩走向PUB 的門口。

阿成他大我三歲,曾經在美國念大學四年,現在已是一間PUB、一間KTV、一間服飾店、一家汽車材料行的老
板。他最愛錢也最省錢。常常數他一天的收入給我聽,最愛吹牛,糟糕的是我每次都全盤相信、接受還認真
的與他討論、深信不疑進而從中發現出新道理,居然還覺得受益良多。真是無可救藥。

我跟他去混PUB 很少花錢,我們總有我們的門路,可以在裡面白吃白喝,還跟各個PUB 裡面的員工混得熟絡。
當然有時候我們也是會乖乖的掏錢表示點意思,老讓朋友請客實在過意不去。

今晚我跟他又踏進這處聲色場所。

阿成推開門。喧嘩的人聲及炫麗的燈光隨著滿室的煙味、香水味撲著我的面孔而來。

一張張造型特殊的PUB 高腳圓桌上擺了一打一打的啤酒或是果汁、飲料。高出地面快有一公尺的椅子上則是
坐了一堆又一堆的俊男美女,個個打扮時髦光鮮,亮麗出眾。這是只有在都會夜晚的聲色場所裡才看得到的
光景。時髦光鮮,亮麗出眾。這是只有在都會夜晚的聲色場所裡才看得到的光景。

又是另一個香杯斛影、紙醉金迷、滿室婆娑、五彩繽紛的夜晚。這是一個屬於曠男怨女們情慾橫流、發 、
舒發的夜晚。

在夜裡,滿坑滿谷的不夜男女、城市玫瑰在這裡面隨著浪蕩的音樂燈光銷魂、蝕骨。

閃爍的燈光交織成一張張五彩的蜘蛛網,看得到你卻摸不到,但它仍然網住了曠男怨女們的心神。人們的靈
魂就像霓虹蜘蛛網上墮落主宰的食物,一隻隻因著自己的慾望而自動飛蛾撲火般地向著罪惡的主宰膜拜、臣
服,甘為餐飧地進行著靈肉的交易,自動落網,落入情慾的網裡。

PUB 裡的虛幻情境跟現實生活的距離有多遙遠?是近到只有一門之隔,推開門外,從此是另一個世界?不!
其實聲色犬馬是在我的心裡生根而不是存在於我身體所在的物理環境。我那始終未曾喪失的腦中一點清明清
醒地告訴我自己。

我的腦細胞始終未曾停止他們神聖而勤勞的努力運作,我無時無刻不在思考,將現實情境與書本、將想像與
真實的經驗作融會貫通與結合,當我無法將PUB 裡面或是社會上的一些情況與以往所學的道德原則相結合的
時候,我所能做得只是去尋找出新的遊戲規則去實驗、去想像、去改進。或許我只是想得太多,或許我應該
去看一下精神科醫生。WHO KNOWS?

我常常覺得腦子的思考可以一分為二,靈魂可以抽出身體的運作之外進行觀察及游離。這讓我想到當我跟女
孩子作愛的時候,我常是在背後位中達到射精的高潮,就像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裡面的男主角湯瑪斯一樣,
我也喜歡在做愛的過程觀察女孩子的反應、她們屈張扭曲的表情與脛蠕的肉體、達到高潮時的反應。那時的
我自覺靈魂是抽離的,飄浮在房間的天花板上或是角落、反射的鏡子裡看著不見天日的底下正在進行的一切。

這種類似的情況也正反映到我此時此刻的行為舉止上面。

我一方面正撥開這狹窄空間裡面的人群,跟隨著阿成的步伐往舞池的中央前進;另一方面的我卻擺著目光搜
尋PUB 裡面浪女騷貨們這樣的「正事」不做,腦子裡卻在想一些有的沒的形而上。唉,真是。

阿成拉著我的手臂,推擠人群,殺到舞池的中央,一個週遭女孩子最多的所在。我們接著用眼睛目光開始進
行搜尋獵物的工作。

我們用眼神勾引其他女孩子的眼神,進行試探。並不時用英文交談著或是交換意見及情報感想。用英文交談
不在練習基本的英文聽說能力,而在免除我們交頭接耳、評頭論足招來女孩異樣狐疑眼光的尷尬。

「HOW ABOUT THE TWO ON YOUR LEFT HAND ?」我用我那破爛的英文問阿成對週遭女孩的看法。

「ACTUALLY,I PREFER THE THREE BEHIND YOU.」他回答。

我倆隨著音樂的節奏互換彼此在舞池中的位置,再從對方原先所站的角度對剛剛提及在身後及左手處的幾群
女孩不經意地端倪著。

在這擁擠的舞池人群中,男人女人摩肩放踵地互相擠壓。絕大部份人們的眼神持續性地放送著搜尋獵物野獸
般的眼光,只有那極少數的異類是閉上雙眼,沉浸在動感的音樂裡徜佯、神遊。想起多久以前的自己也曾是
那般張著一雙清純無邪、不帶一絲雜質的大眼來到舞曲燈光的繽紛閃爍中,輕輕地把靈魂之窗給閉上,讓音
符環繞全身而起舞。那是多久以前的自己、多久以前的事?嗯,記不清楚了。是兩年還是一年以前?這是什
麼樣的一段時間距離幾乎完全地轉變扭曲了我原先那青矜年少的模樣?

我搖搖頭,像是想甩開無聊的思緒與頭皮屑。

我右手邊的兩個女孩不住地往我這邊靠近、推擠。一不小心其中一個女孩的整個背就靠到我的右肩。碰呀碰
的。我的手刻意地小心,跟她的重要部位保持點距離。我可不想不注意就摸了她的臀部一把,還被以為是喜
歡吃豆腐、性騷擾的色狼。

距離?我的老二距離隔壁女孩的子宮不到五公分,幾乎到了整個貼上、進入的地步。這樣子的距離說近絕對
不近,說遠就像從台灣到美國那麼遠,一蹴卻絕對不可幾。今天晚上這個都市叢林的情慾狩獵場人實在爆擠
,擠得喜歡吃豆腐的色狼們不亦樂乎,喜歡被陌生帥哥東摸一把西捏一塊的女孩們也不亦樂乎。這樣的距離
遠不遠?就看你有沒有踏出縮短彼此距離的那一步。問題是我能把距離縮到多短?你能利用言語、利用機智
、利用外表、利用穿著、利用種種內外在的條件成功地把你睪丸陰囊裡成千上萬的精子送到隔壁浪女子宮的
保險套裡?你肯定不行,但是我卻不一定。

人們的生理幾乎沒有距離,甚至可能完全的合成一體沒有分別。但是很明顯的,心靈上的距離總是十萬八千
裡遠,身心的交匯只在那一剎那,只有短暫。

因為你我都是孤獨,人人生而不等,但是卻同樣孤獨。

一個個獨立而擁有自我思想意識的靈魂彼此之間的距離就像路上擦肩而過的汽車,可能相撞擦出火花,也可
能碰出糾紛,更可能大家相安無事地在自己的心靈軌道體制裡安全地行駛,不敢出軌,繼續往那不知所在的
方向前進。有的人是要回家,有的人只是漫無目的的閒逛,然後繼續下一次的擦肩偶遇。

這時我發現阿成的視線正在某處停留。我也跟著看了過去。

一個穿著銀白色低胸連身短裙的女孩正跟她的女伴在不遠處跳著舞著。她的身材非常的好,根據我的目測,
大概是35 D。難怪她敢作這樣的穿著打扮。

我拍了拍阿成的肩膀,附耳過去在他耳邊說了一句「嗯,35 D。」

他笑得直不起腰,對著我比了一個中指豎起的手勢。我則是伸手摸了摸他的後腦勺,表示英雄所見略同,趁
機捉弄他一把。接著我又把我那如炬的目光放到女孩動人的胴體上游移。

看著隔壁女孩的乳溝讓我想起我認識的一位中國小姐。她的胸部也是相當的驚人,身材高佻修長、 纖合度
。我的心思突然飄到了有幸跟她一同出遊的那一個夜晚以及她那名動四方的中國小姐的頭銜上。

她講話總是爹聲爹氣的。大大的眼睛、白嫩嫩的肌膚、略顯豐腴的臉頰配上冶誘的身材。她確實是上帝賜予
男人們最佳的恩物。只是一點缺憾的是從她那豐潤的雙唇吐露出來的隻言片語卻總是只能單純地挑動我的腎
上腺荷爾蒙,除此之外,她的談吐一點也不吸引我。

每年定期舉辦的中國小姐選拔入選的佳麗給人的感覺是素質越來越差,只有乳房是越來越大。這是主辦單位

評審的標準還是整個社會大多數男人們的審美觀?豎大就是美?

讓男人一手無法掌握的女人,這樣的女人指的究竟是她的心大還是乳房大?我開始認真地胡思亂想。如同性
經驗豐富的女子對男人的老二存有「陽具崇拜」的情結,男人對於女人的「乳房崇拜」更是明顯。個個男人
都想「掌握」所謂「讓男人無法一手掌握的女人」,問題是有幾個能做得到?D.H.勞倫斯這個情色文學作家
,最喜歡在他的小說(如兒子的情人、查泰萊夫人的情人)裡搞「陽具崇拜」。什麼是陽具崇拜?這點走火
入魔的時候就跟對女人的乳房崇拜一樣,從乳暈的大小、乳頭的顏色或上面有沒有長毛、乳房的罩杯、乳房
的形狀下垂或上揚..。

各種崇拜情結,一句話戳破,就是因為自己沒有,所以才會好奇崇拜。

現今寫真之風盛行,問題是敢脫敢秀的三級女星們有幾個是真的?連玉女明星都要在胸罩裡墊上胸墊,魔術
胸罩更是大行其道,抽像的意識型態做為商業化的運用,男人們的「乳房崇拜」情結原來還可以大賣錢!

有道是「隆乳墊胸魔術罩,三姑六婆媚登峰」,橫批:「胸懷大志」。

還記得那晚在她旁邊吃消夜,她穿的是黑色低胸性感連身短裙。略顯豐滿的長腿招惹男人們的眼光,上衣裡
的雙乳卻一搖一擺地向我的老二招手,彷彿在說著:「嘿,小弟弟,今晚想不想到我雙峰間的峽谷裡面休息
?再加把勁吧!只要你老哥有辦法讓我大姐同意。」

結果,想像當然只是想像。

一陣女人尖叫、男人吹口哨叫好騷動的聲音中斷了我的想像。

我的目光從膚淺的思緒中被勾引到一個離地數公尺高的鐵籠子裡。那兒只准老外洋妞們上去,中國人與狗禁
止入內。我就有一次想跟阿成爬上去玩玩,BARTENDER 看我們沒有講英文也沒染金髮就不讓我們上去秀,所
以我的印象非常地深刻。那隻鐵籠子是專屬於西洋舶來金毛動物的SOLO秀台,專門用來跳 舞展示肌肉、薄
薄短到遮不住黑色內褲的短裙與大腿。總而言之,你可以把它稱之為都市叢林動物園裡金毛獅王高高在上的
寶座。

吧台上鐵籠裡居高臨下的袖珍舞台裡面一隻金絲貓正淫靡地起舞。

照她的骨架、身高、臉蛋、穿著、年紀看來,她應當是一位模特兒,或者說她們那一票男男女女的老外傳說
中全是 MODEL。離鄉背景到這個撮爾小島來討生活、賺台幣。台灣好玩嗎?夜晚的台北美麗嗎?這些問題你
拿去問他們,他們心裡的聲音可能在說著:「嘿,看著黑頭髮黃皮膚的所有台灣人,跟矮我一個半個頭的黃
種人在擁擠喧嘩的PUB 裡面瘋鬧倒是很有趣!」當然他們臉上還是面帶微笑地說著:「EXCUSE ME ?!」

我還記得有一晚一個高大健碩的男老外在那吧台上鐵絲網裡的表演才是叫人印象深刻。

他穿著深色西裝、黑色西裝褲、條紋襯衫上還打著一條領帶,一絲不 地就站在那個鐵籠子裡裡面,一動也
不動。

他靜靜地站著,不時地看著手錶,如果他不是正詭異地站在一間熱鬧喧嘩的PUB 吧台上離地高兩公尺的怪異
鐵籠裡的舞台上,你一定會以為他正在等公車準備上班去。標準的上班族裝束。

他雙手交叉放在老二褲檔前面,戴著個深黑色的太陽眼鏡在這個不見天日、夕陽早已換上月亮的不夜莽原裡
正經地凝視著前方。

突然,音樂節奏變了,變得更淫更蕩。

籠裡的老外(我們姑且稱他為JOHNNY)也開始動作。

GO JOHNNY GO GO , GO JOHNNY GO GO GO !!!

他開始全身上下扭動,慢慢地他脫去他的西裝外套,邊脫邊淫蕩地扭著,雙腿微屈,臀部左右上下隨著韻律
搖擺。接著他依序脫去他的領帶、襯衫、皮鞋,伴隨著尖叫口哨聲,他又脫去他的內衣、西裝褲,哇靠,他
連襪子都脫掉了,所有的衣物隨著狂浪的音樂、JOHNNY的舞姿、台下觀眾們目不轉瞬的眼光及叫好鼓掌聲,
一件件的散落在鐵籠的欄竿上、地皮上。

我轉頭看了看阿成,向他吐一吐舌頭、眨了眨眼,臉上興奮抑止不住的表情告訴他,我覺得這一切充滿了滑
稽、古怪還有不可思議的笑果,讓我彎下腰笑得合不攏嘴。GOODNESS!JESUS!WHAT THE HELL IS THIS?!
此時JOHNNY身上只剩一件白色的子彈型內褲包不住那傳說中SUPER SIZE的西洋大老二。遠來的和尚會唸經?
不過我倒是可以肯定我的老二沒有那個膽量上舞台去如JOHNNY一般慢慢地秀出來獻寶,引起台下眾人的狂叫
與驚歎。

夜還未結束,黎明也還未升起,而眾人的情緒早已隨著一波波來自西方的靡靡之音及一些充滿動感與快樂節
奏的聲色起伏,不能自己。

西方來的金毛獅王緩緩地步上了它在這東方都市莽原裡其他野獸為它拱出來的舞台,在台下群獸們的歡呼與
頂禮聲之中,再一次登上了它的衛冕者寶座,揭開了城市不夜、狂亂、墮落風情的序幕。那叢林中原始具挑
逗性的鼓聲伴著高高在上月娘令人狂亂的微暈仍留在我腦海裡,難以抹去,彷彿正向人們昭示著 ——

是的,黑夜已降臨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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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當煙霧瀰漫

◎ 當我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寂寞與煙,永遠是我最好的朋友。 ◎—— 出自聲色語錄

點燃一根煙,讓白霧裊裊升起。

透過迷濛的煙霧、層層無目的地、無方向感隨處飄散的白波看出來的是一雙雙修長動人、裙子熱褲短到不能
再短的大腿。

我不至於肆無忌憚貪婪地用眼光明目張膽地在她們身上曼妙的每一處搜尋、停留,但是我絕對不會錯過這樣
令人血脈噴張的景致,其他的男人也不會。

剛剛跟阿成殺出舞池中的重圍,放棄了跟旁邊女孩子搭訕勾搭的機會,我們找了一處可以看清楚舞池情況、
視野還算不錯的座位坐下。

之前沒有進一步「行動」的原因,或許是不夠對味,或許是臨場的一點遲疑心怯,或許是她們的眼神不善正
在暗示著我們不要輕舉妄動,或許我跟阿成對目標群的選擇看法不一,或許是我的心神又突然飛到九天之外
神遊失了興趣。真正的原因,則只有天知道。

總之,我們回到了座位上休息。我點起了一根煙。

常常就是那麼一些你不知道、你難以形容的動因牽著整件事情的鼻子走。事前並沒有什麼預兆,當事情進行
的時候你身在情境之中卻錯失了機會沒有好好把握,而事後,你可能覺得扼腕、後悔又或是像我現在一樣覺
得無關痛癢、沒什麼感覺、沒什麼好可惜的。

「我去繞繞。」阿成邊做手勢邊對我說著。

他一溜煙似地消失在人群之中。

他真是精力充沛。我心裡想著。總是一副不達目的死不罷休的模樣,我知道他又要去到處 噠,尋找正點的
妞。嘴角卻泛起一絲微笑。

我們真的只是來這裡把妞、找人做愛這麼簡單?

要找人HAVE SEX,我的皮包裡掏出的女人的電話名片隨便一抓都是一打,他的也不會比我的少到哪裡去。

不。我們要的是HAVE FUN,絕不僅是HAVE SEX。而HAVE SEX跟HAVE FUN不是同一件事,而是兩回事。HAVE FUN
不一定就要HAVE SEX ,而HAVE SEX卻有可能只為了HAVE FUN。

我想到了某一個夜晚,在一家賓館的床上,做完愛,身旁依畏的一隻明亮而嬌貴、修長而迷人的像貓一樣的
女人對我的「床上表現」的質疑。

她全身美好的胴體包裹在白色床單,慵懶而無力悠哉地躺在大床的另一側,張著明亮略帶褐色的大眼睛望著
我問道:

「為什麼跟你做愛,讓我覺得你在精神上一點也不夠投入?」

「或許你在肉體上、在技巧上都非常地純熟,也很持久。但是我覺得你做愛的方式太理性、太冷酷,好像什
麼時候我的腳要怎麼掛在你的肩上比較

「JUST TELL ME, FRANKLY.」

還有什麼事情比全身赤裸裸地在雪白的床單上面對一個剛跟你做完愛的女人提出這樣尖銳而直接的質疑來得
容易讓一個男人沉思不語?這麼多的問號一個個地集合起來經由空氣中奇異、從沒有過的氛圍隨著一點煙頭
上的紅星冒出來的白霧從原先的不成形慢慢地扭曲成一個箭頭的符號,直指我內心裡面那一絲沉寂已久的冷

酷理性。

當時的我額頭上的汗還沒擦去,渾身還是火熱,當我聽到她問那一句「好像什麼時候我的腳要怎麼掛在你的
肩上比較恰當..」忍不住想笑,但是隨即我又因這到底是一種習慣,還是我本來就喜歡進行觀察而在做愛的
過程裡精神出遊感到迷惑。

「或許是習慣吧!」我沉吟之後回答。接著我沉默不語地抽著煙。

怎麼會有這樣的習慣?當初是在什麼情況下我慢慢的養成了這樣子奇怪的習慣?我並不否認我那冷靜觀察的
反應被她所不經意發覺的她所謂的冷酷而理性的做愛習性確實存在於某一個連我自己都不是很清楚的做愛環
節裡。或許這可能是她們總是說我很持久的原因。當然這不是一件光榮的事,反而可能是一種潛伏的精神病徵。

做愛是為了什麼而做?HAVE SEX FOR WHAT ?是為了征服另一個男人們夢寐以求的美女的快感,一種無聊兼
且白癡的虛榮意識?還是為了讓女孩子達到高潮、欲仙欲死,進而滿足身為男人的尊嚴?還是想藉著性交來
證明什麼諸如愛情承諾、利益共同體、精神契約種種虛幻不實的存在?性交美其名為做愛說穿了只不過是一
種利益交換輸送、簽下效忠協議書的過程?還是很單純無邪地,男人女人性交只為了追求生理上性器官那種
狂熱崩潰般地強烈收縮?

性交是一種征服的遊戲,還是一種靈肉的交融?還是一種孤寂時給彼此的慰藉?尋求一點點心靈、肉體的溫
暖又或是純脆地追求感官上的快感?當彼此的靈魂進入對方的身體,你想做的是擁抱愛人同志的身軀還是遠
離而在性交的過程中觀察對方的靈魂?性交性交,多少利益輸送假汝之名而為?

當然可能什麼東西也不是。可能只是因為盲目或是追求新鮮感。

「我可以感到你的心是封閉的,你並沒有把心給打開。」她契而不捨地說道。

「嗯。好像是。」我無力地輕聲承認,眼睛卻沒有望向她。我看的是天花板。我還記得那是一片略帶淺藍色
的花紋壁紙。

突然覺得我的做愛方式有點悲哀,縮短不了多少彼此之間的心靈距離。

當時手上的煙就跟現在PUB 裡我手指間的一樣,都是燃燒到了盡頭,前面積了一堆沒有彈掉的煙灰,搖搖欲
崩地讓白色的煙霧往上飄升,纏繞住層層濃厚的思緒,再被冷氣空調吹出來的微風打散在看不見摸不著的空
氣裡。

阿成的身影慢慢地出現在我的視線之中。

我順手把煙灰彈落在桌上的煙灰缸裡。

「你今天心情不太好?」阿成問我。

「還好,只是想點事情。加上我昨晚玩網路玩得很晚,可能精神看起來不太好吧。」我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

「那好,我們上去音箱上跳。」阿成說道。

「嗯。LET'S GO !! 」我邊說邊起身。

接著我們兩人從舞池的另一邊摩肩擦踵、緩慢行進地繞到豎立音箱旁邊,台上距離地面足有一公尺高,而音
箱的後面則有一個可以逐級而上的小階梯。除了另一方在吧台上方的那一個鐵籠子外,這兒是另一個可以讓
人上去一展身手、盡情狂舞的舞台。

除了舞池太擠沒有多餘的空間可以跳舞之外,到這種居高臨下的舞台上跳舞,對我們來說還有幾個好處。一
個是可以對下面正在用力扭動腰臀的俏妞們進行一覽無遺的目光巡禮,另一個卻是可以好好地吸引她們的注
意力。

在PUB 裡面釣馬子這檔子事講究的是藝高人膽大,說起來這也可以算是一門難登大雅之堂的學問。問題是當
冠冕堂皇的種種高深的學問走進象牙塔的虛無飄渺裡時,還有什麼東西比起一些微不足道、可能叫人嗤之以
鼻的小道學問、奇技淫巧來得實際、實在,對於人生的快樂更有助益?

阿成先登上了這個今晚暫時屬於我倆的演出舞台。他又搬出他那一千零一套的舞姿,帶著沉迷、沉醉的神色
或閉眼或四處張望地跳著他自己個人的舞蹈。

我靠在音箱旁邊微笑地看著他隨著音樂起僮,這讓我想起了第一次認識阿成時的情景。

那時的他也是這樣子的在舞池之外的一個角落跳動著,就他自己一個人。他總是獨來獨往,甚至不太喜歡跟
認識的人點個頭打聲招呼。照他後來的說法是他在PUB 裡面接送過的女孩子太多,而他就是有這種不喜歡跟
熟面孔打招呼的怪習慣。

當時的我走上前去,對他說:「我很喜歡你的跳舞方式。我想認識你。」

「但是我不是gay.」看著他奇怪的神色,我自覺怪異地再補充上這麼一句。

那時他的舞蹈就跟現在的一樣,不會好看或是多優美到哪裡去。但是我就是喜歡他那種自得其樂、不在乎別
人眼光的舞蹈方式。快快樂樂地、全身舞動出汗水跟自己的風格。他的舞蹈說矬有點矬,說笨拙來來去去就
是那幾套,但是很可愛的,跟PUB 裡面時下流行的一些淫浪舞姿或是黑人的舞蹈不太一樣,算是有點特別。

之後,幾次在PUB 裡面不期而遇,我倆漸漸走在一塊。在夜裡一起瘋狂,看著夜蝶翩翩起舞。

我還記得他帶我第一次去發現原來一夜情是百分之百可能而且容易的事。那可以說是我人生的一個轉捩點。
這樣講不知道會不會太誇張而且顯得膚淺,不過我就是在體內性激素與好奇心的驅動下,去嘗試了一次又一
次驚奇而又不太可思議的經驗與冒險。充滿未知、未可確定的刺激總叫人難以自拔。

那是一個剛下過雨的深夜,大約凌晨一、兩點。我跟阿成剛從一家PUB裡面出來,打算到另一家PUB 裡面繼
續我們獵 的行動。

在他把車子開來PUB 門口之後,我倆同時注意到就在我右手方約六、七公尺處有兩位女孩正在隔璧那一家PUB
的門口佇立著。看起來好像在等人又有點不像。

我跟阿成互打了一個眼色。我向女孩的方向擺擺頭,暗示由他出馬,而我隨著FOLLOW,在旁邊配合。

他給了我一個「你又來了」無可奈何的表情,砰的一聲關上車門,向著女孩的方向走過去。我邁步亦步亦趨
地跟著。

「小姐。對不起。能不能跟你們交個朋友?」阿成開始了他慣用的開場白,臉上則是掛著招牌笑容。

兩個女孩看了看阿成跟我,又接著互望對方一眼。

我接著說:「如果方便的話,我們可以開車順便送你們一程。看你們想去哪裡都可以。」

她們兩個看了我一眼,又彼此用眼神臉上似笑非笑地詢問對方的意思。

突然其中一位長髮的開口了,「會不會不太方便?」她問道。

「不會呀!你們要去哪裡?」阿成問。

「我們想回天母。」長髮女孩接著說道。

「喔,那沒問題呀。看你們的樣子好像原本正在等人?」我插嘴道。

「嗯,可是我們好像被放鴿子了。等了她快一個小時了都還沒到。」另一個比較嬌小的短髮女孩回答。

「那如果你們不想等的話,我們就上車吧!」我面帶微笑地說道。  

於是她們又互相看了彼此一眼,交頭接耳一番之後拿起了她們的包包,長髮女孩說道:「那就先謝謝你們羅。」

我回到車子旁,幫她們開了車後座的門,禮貌性地請君入 。這是我們一貫的紳士風度。

當晚我們在路上一直聊得愉外,一半原因是阿成跟我太有默契,另一半就是她們也很健談、開朗、大方。

我們後來在天母附近讓兩位女生輪流當駕駛,讓她們一嘗開快車的快感。之後我們回到了她們位在陽明山腳
下的住處。

那晚是我第一次有過的一夜情的經驗。但不是唯一的一次。  

從此我愛上了那種揭開隱藏在黑暗神秘地帶裡驚險刺激未知的興奮。那種興奮與快樂就像開一瓶包封的好好
的陳年香檳。你知道它會「啵」的一聲或是更大聲。但是首先你要知道如何正確地開啟它的方法,接著你就可以滿懷雀躍地等待那突然而來、令人驚喜的啵啵聲以及隨著開瓶之後滿溢瓶口而出的津液。

這種情色之間的捉迷藏每次總是讓我聯想到一個我國中時期最迷的電腦遊戲 — 幻想空間。  

遊戲主角是個身無分文的中年男人,他在世界各地不同的聲色場所,縱情耳目、甘為犬馬。他叫LARRY (萊
裡)。這個遊戲精彩迷人的地方,就在於接連不斷的火熱 遇。而你永遠也不知道你下一步應該怎麼做才能
一嘗跟眾多美女肌膚相親的夢想,你正在扮演著LARRY (萊裡)這個電腦遊戲中的角色。萊裡他是一個頭髮
微禿,戴個太陽眼鏡,眉上有皺紋、腹下有小肚,長得既不高又不帥,身上更是一毛錢都沒有的矮小萎瀆的
男人。一個像他這樣的男人,正是你在遊戲中扮演的角色,他是男主角!他要會懂的利用一切的機會與物品
,他應該知道跟女生對談的技巧與分寸,他上廁所的時候或是在任何場合都像個○○七, 只是他沒龐德那麼
英明神武,反而一副獐頭鼠目、尖嘴猴腮。他翻東翻西找能收集利用的一切物品。

我很慶幸我比LARRY 的條件好很多。但是我沒有他那種臉皮與契而不捨的精神。因為我清楚地知道,我正在
玩的遊戲要有點分寸。也就是在一定的範圍內我不能夠逾越,也不能按下RESTART(重新再玩)。 一次失敗
了很難像LARRY 他一樣一再地重來,一再地時間倒流回到同一個畫面再進行嘗試。畢竟我玩的是現實場景、
真實時空裡的遊戲。所以我的機會只有一次。我必須要懂得我在什麼樣的場景時間點上,我應該要有什麼樣
的反應或是我應該講的是什麼話,而每一種應對都會把我帶到不同的結果上,我無法預知,而這正是刺激之處。

我無法確切的知道我上前找這個女孩子搭訕或是待會我跟她離開之後會有什麼樣的遭遇或結果。我開了這一
扇門、這一扇窗,但是我卻無法清楚地知道我將會接觸到另一個什麼樣不同的人生。或許是她的或他的一些
我從未想過的生活方式或是難以想像的人生經驗,也或許我將因此而改變了自己,我開始修正我自己一些對人、事、物的想法與看法。我所能清楚地知道的是,我走在邊緣,而白天的一切自動會把我拉回到我的現實生活常軌裡面,我終究會再回到我的生活秩序裡,這只是一個夜晚到了我在月娘面前變身的聲色遊戲。

它很真實,但是跟我白天的生活並不貼近,所以我偶爾會覺得它如真似幻,說出來你週遭的人沒人會相信。
畢竟太難以置信。在那其中我經歷了興奮、不安、等待、猶疑、不知所措..種種大起大落的情緒。之後我因
著迷戀與挑戰未知的勇氣,我慢慢的變成一個沉著老練的玩家,這樣好嗎?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這是一個會
讓人著迷、沉浸、無可自拔的遊戲。而一個遊戲玩過頭的時候,就是它讓我幾乎玩物喪志的時候。這時我就
應該明白,遊戲畢竟只是遊戲,即使它很真實、非常非常地刺激,它終究還是一個遊戲。而是遊戲,就該有
它結束的時候。

玩遊戲最難的也就是開始的第一步與結束的最後一步,我當初選擇按下開始鍵就要確定自己有按下結束鍵的
勇氣與毅力,不然我有可能變成一個LOSER,從此喪失了再玩遊戲的權利。

這是一道屬於ONE NIGHT STAND 性質的遊戲。

不需要有任何的負擔,講究的是你情我願,結束之後在心理上也不需要有任何的虧欠。大家還是朋友。很談
得來的朋友,又帶有點情人、知己的味道。

我們分享彼此的心事與肉體,卻不需要承擔彼此的情緒與苦難。速食又方便,還可用完即丟。

或許是因為我們已經習於冷感與冷漠。

當兩條直線逐漸逼近,只有在交集的那一個時間點上我們扭曲了原先冷酷理智的線條,綻放出一點耐心與溫
情,談情而不說愛。短暫地卸下冰冷防備的面具,訴說著彼此的故事和經歷。而我總是稱職地扮演一個聽眾
的角色。或許是因為我自己的人生故事不夠精彩也不夠曲折,或許是因為我總是專心地用眼神用回應,聽著
、看著,所以她們也就源源不斷地說著,說著一些心底深處不為人知的心事與往事。之後,兩條偶然交集的
直線注定要再往不同的方向延伸而去,或許只有繞了地球一周之後才會再度有所交集,只是不知那又是何年
、何月、何日、何時以後的事了。

阿成還是在音箱上面跳著。杵在音箱旁的我擦起火柴頭上一點的火光,我又燃起了一根煙,以便繼續我的思
緒。

我喜歡用火柴而不是用打火機來點煙。現在還有誰用火柴點煙?就是因為大家都用打火機,所以我才更覺得
用火柴擦火顯得與眾不同且充滿酷勁。童話裡賣火柴的小女孩在寒冷的冬天裡點燃一根根不足以蔽寒的小火
柴燃燒她生命裡最後的想望與對這人世間的一點希求。而我則是藉著搽燃之後的火柴點著一根根有害健康的
香煙沉思在過往的回憶或是當下的感觸裡。

煙盒上「吸煙有礙健康」「吸煙會導致癌症」的字眼一點也產生不了任何強力的警告作用。我還是任著一層
層、一團團冉冉上升的煙霧帶著我作思緒與想像的無限延伸。而尼古丁則緩緩地從我的唇、我的舌、我的口
腔,慢慢地往下探索,甚至在我原先潔白無瑕的牙齦、齒縫間留下它們肆虐、爬行過的痕跡,使得原先雪白
的不再純潔。緊接隨著我深吸的一口氣,煙霧 到我的肺葉,在我的心臟旁邊盤根錯節。接下來一陣快速的
呼氣,我嘗試著盡力地將毒素排送出我的體外,化成一陣陣的薄霧。

如果煙盒上寫的是「吸煙導致陽萎」,那喜歡抽煙的男人們會不會減少一半或是少抽一點?我想還是不會。
魚與熊掌、香煙與老二、聲色與生命,一道道都是難以抉擇的選擇題?

煙癮說穿了不過是一種「戀物癖」。有的人戀上金錢,有的人戀上名位,有的人戀上權力,有的人戀上無目
的地不願受理性制約的出軌遊戲、靈魂的游移。無所謂正常或不正常。一個酒色財氣都不沾的人看起來或許
更像個異類。

阿成還是在音箱上面左右搖擺地跳著,滿頭的大汗淋漓帶著他微微露齒的招牌笑容。

突然他轉頭看了正在音箱右側抽煙的我一眼。

他蹲了下來,拍拍我的肩膀,說道:「上來跳!」

「好!」我給他一個簡單明瞭的答覆。順手讓煙輕輕地掉落地上,我用腳下的皮靴踩了踩。

煙霧仍然不斷地從人們的口中、指間噴出、躍出。白霧在空氣中瀰漫,彷彿情慾殿堂裡香火鼎盛的薪傳,緩
緩地上升向月娘祈導著灰色的願望。

而夜,還未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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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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